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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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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江水，在黑暗中咆哮。冷苞和他的两名队员，如同三片脆弱的枯叶，死死地贴着巨大的坝体，对抗着激流的冲刷。肺部的空气，已经像被挤压的海绵，只剩下最后一点点。胸口传来的窒息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头顶上方，魏军军官的火把光芒，如同死神的眼睛，来回扫视。一名魏兵甚至将一杆长矛探入水中，胡乱地搅动着，锋利的矛尖几次险之又险地从他们身边划过，带起一串串浑浊的气泡。死亡，近在咫尺。冷苞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了。再过十息，不，也许只要五息，必然会有人因为缺氧而产生无法控制的动静。他不能让所有人都暴露在这里。他更不能让陛下的嘱托，让成都数十万军民的希望，断送在这里。他缓缓地转过头，在浑浊的水下，看向身边的一名队员。阿水。队伍里水性最好、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之一。一个来自嘉陵江边，能在水下憋气一炷香的渔家少年。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水下，冷苞用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的战术手语，快速地打出了几个手势。手势的意思很简单：“引开他们。向东。活下去。”阿水的身体，在看到手势的瞬间，微微一震。他看着冷C苞，那双在水下依旧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决绝的、坦然的了然。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他用手语，做出了回应。他指了指自己背上那个沉甸甸的“神雷”陶罐，再指了指远处黑暗中，一根不起眼的次要支撑柱，最后，对冷苞，竖起了大拇指。冷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仅要引开敌人。他还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命，去尝试多安放一个炸药，为陛下的“神雷”，再添一分毁天灭地的威力！这是他的请求，也是他的荣耀。冷苞的虎目，在冰冷的江水中，瞬间酸涩。他没有再做手势，只是对着阿水，同样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命令，也是允诺。阿水笑了。在黑暗的水下，他的笑容无声，却灿烂如夏花。下一刻，他不再潜伏。他猛地一蹬巨大的坝体，整个身体像一条离弦的箭，向着下游东方、远离其他关键爆破点的位置，疾速游去。在游出二十余步后，他故意在靠近水面处，用尽全身力气，弄出了一个巨大的水花。“哗啦！”“那里！水里有动静！”头顶的魏军士兵立刻发现了异常。数支火把和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阿水再次冒出水面，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带着雨腥味的空气，并故意暴露了半个身子，让敌人看清自己的方位。随即，他再次潜入水中，向着更远处的黑暗逃窜。“是蜀狗的奸细！快！抓住他！”亲兵队长大吼道，他终于找到了宣泄自己紧张情绪的出口。他立刻调集人手，几艘停泊在岸边的小船被迅速推入水中，士兵们举着火把和渔网，向下游追去。在高台之上一直监督工程的邓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他立刻奔赴岸边，亲自指挥这场在他看来至关重要的围捕。“放箭！用渔网！堵住下游的河道！无论如何，要抓活的！”邓忠大声下令。在他看来，这个在如此戒备森严之下还能潜入进来的奸细，身上一定藏着蜀军的惊天秘密。只要抓到这个活口，就能拷问出刘禅的全部图谋。整个大坝工地的防御重心，在这一刻，被阿水一人，成功地牵扯到了下游的黑暗之中。冷苞他们所在的、最关键的核心爆破区域，出现了短暂的、用生命换来的、宝贵的权力真空。“快！”冷苞和最后一名队员，趁机浮上水面，贪婪地呼吸着暴雨中的空气。冷苞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游那片已经乱成一团的追捕区域，火光闪烁，人声鼎沸。他知道，阿水，凶多吉少。他强行压下心中那如同刀绞般的巨大悲痛，对岸上和水里的队员低吼一声：“动手！”时间，是兄弟用命换来的，一息都不能浪费！他们立刻与岸上接应的队员配合，以最快的速度，将一个个沉重的“神雷”陶罐，用绳索吊下。冷苞和队员们再次潜入水中，按照预定的位置，死死地将这些“死亡之卵”，卡入坝体基座最脆弱的石缝之中。这个过程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危险。他们必须在湍急的水流中，对抗着巨大的水压，精准地操作。每一次下潜，都是对体力和意志的极限考验。终于，所有的“神雷”都已安放完毕。冷苞拿出数条用油布和蜂蜡层层包裹的、特制的防水引信，开始在水下，将每一个陶罐的引信，小心翼翼地连接到一条主引信之上。这是最精细、也最关键的一步。任何一个节点的失误，都将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就在他连接最后一个节点时，下游的追捕，已经接近了尾声。阿水被数艘小船和巨大的渔网，围困在一片狭小的水域。他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也完成了牵制敌人的任务。在被渔网罩住的前一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浮出水面，朝着成都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响彻夜空的、饱含着无尽眷恋与骄傲的怒吼：“大汉……万年！”随即，他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在魏军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咽喉。他绝不让自己，成为敌人威胁陛下的筹码！阿水的吼声，穿透了风雨和雷鸣，清晰地传到了冷苞的耳中。冷苞正在连接引信的手，猛地一抖。但他立刻稳住了。他知道，这是兄弟留给他的，最后的信号。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最后的连接。一条长达数十丈的主引信，如同一条潜伏在水下的黑色毒蛇，连接着所有足以毁灭这座大坝的死亡之卵。他浮出水面，对岸上的队员，打出了一个“任务完成”的手势。岸上的队员们，立刻七手八脚地将他拉了上来。冷苞站在岸边的阴影里，浑身湿透，雨水和江水混杂在一起，从他坚毅的脸庞上流下，分不清是水，还是泪。魏军的大部队，在抓捕失败后，正骂骂咧咧地向这边回撤。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冷苞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火折子。他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挡住狂风暴雨，准备点燃那条关系着数十万人命运的引信。一旦点燃，他们还有机会逃出这天罗地网吗？爆炸的威力，是否真如陛下所言那般神鬼莫测？成都的命运，大汉的国祚，天下的格局……所有的一切，都系于这微弱的火光，即将亮起的一瞬间。
更新时间：2025-11-06 01: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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