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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钟匠陈守义的修表铺藏在安居社区最里头,青灰色砖墙爬着半枯的爬山虎,门楣上“陈氏修表”的木牌被岁月浸得发黑,边角还缺了块,像被谁咬过一口。铺子靠窗的位置总挂着只老式挂钟,黄铜钟摆积了层薄灰,时针分针永远卡在23:59,钟面玻璃上有道斜斜的裂痕,像是多年前被什么东西砸过。社区里的人都问过陈守义,这钟怎么不修修?老头总坐在藤椅上,手里摩挲着半块断了弦的怀表,眼皮都不抬:“急什么,等该动的时候,它自然会走。”没人知道“该动的时候”是何时,只知道陈守义在这修了三十年钟表,从青丝修到白头,社区里家家户户的老钟、旧表,只要经他手,总能重新滴答转起来。2024年10月31日,立冬前的最后一个夜晚,风裹着碎雨丝扫过社区,路灯在湿漉漉的路面投下昏黄的光晕,偶尔有落叶卷着水花飘过,像没人要的碎纸片。社区民警周明刚在值班室泡了杯热茶,搪瓷杯沿还冒着白气,报警电话就“叮铃铃”响了起来,声音在空荡的值班室里撞得发颤。“小周警官吗?你快来看看……我家的钟不对劲……”电话那头是独居的张阿婆,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夹杂着隐约的金属碰撞声。周明心里一紧,张阿婆今年七十多,儿女都在外地,平时最是胆小,他赶紧抓起外套:“阿婆您别慌,我马上到,您先把门锁好,别开门。”挂了电话,周明踩着雨靴往张阿婆家跑,裤脚很快溅上了泥点。安居社区是老小区,没有电梯,张阿婆住四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好几盏,他只能借着手机电筒的光往上走,脚步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楼道里水管滴水的“嗒嗒”声。快到四楼时,周明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金属齿轮在干涩地转动,“咔啦咔啦”的,断断续续,从张阿婆家的门缝里钻出来。他加快脚步,到了门口,却发现防盗门虚掩着,留着一道两指宽的缝,里面的木门也没关严,能看见客厅里昏黄的灯光。“阿婆?张阿婆?”周明轻轻敲了敲门,没听见回应,只能推门进去。客厅里弥漫着一股老木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张阿婆的老花镜掉在沙发边,镜片裂了,而墙上挂着的那只老式挂钟,此刻正透着诡异的光。那是张阿婆去年从陈守义铺子里买来的二手钟,之前一直走得很准。可现在,钟面上的时针和分针死死钉在24:00的位置,钟面玻璃裂着蛛网般的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过,而刚才听见的“咔啦”声,此刻已经停了,整个客厅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哗啦啦”地响。“阿婆!您在哪儿?”周明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转身往卧室走。卧室门是开着的,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水,水温早就凉了。周明心里发沉,刚要掏出手机联系同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轻响——是从客厅方向传来的。他猛地回头,只见客厅的挂钟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叠得方方正正,压在张阿婆常用的搪瓷缸下面。周明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纸,展开一看,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手抖得厉害:“它要来了,24点,它要找齐……”“找齐什么?”周明皱着眉,刚想把纸收好,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很慢,一步一步,像是有人拖着脚在走。他立刻握紧了腰间的警棍,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一片漆黑,声控灯没亮,什么都看不见,可那脚步声还在响,而且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谁?”周明沉声问,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门外没有回应,只有一阵极轻的呼吸声,像是有人贴在门后,正透过猫眼往里看。周明心里一寒,他清楚地记得,刚才上来的时候,楼道里的声控灯虽然坏了,但只要有脚步声,至少会亮一盏,可现在,外面连一点光都没有,静得只剩下那道呼吸声。就在这时,客厅里的挂钟忽然“咔啦”响了一声,周明回头一看,只见原本停在24:00的分针,竟然轻轻动了一下,指向了24:01的位置,而钟面玻璃上的裂痕,似乎又多了几道。他刚要走过去细看,手机突然响了,是值班室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同事声音急促:“周明!赶紧回值班室!三楼租户报警,说家里出怪事了!”周明挂了电话,又看了一眼门口,外面的呼吸声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楼道里滴水的声音。他把那张纸放进证物袋,锁好张阿婆的门,在门口贴了张“请勿进入”的纸条,然后匆匆往三楼跑。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预感,今晚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三楼的租户叫李响,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附近的公司做程序员,平时总加班到很晚。周明赶到的时候,李响正靠在门上,脸色惨白,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的是报警界面。看见周明,李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都在发颤:“警官!你可来了!快……快进去看看!”周明跟着李响走进屋里,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阳台的窗户大开着,雨丝飘进来,落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水。而阳台上晾着的衣服,此刻全被剪成了碎片,五颜六色的布料散落在晾衣架上,像是被撕碎的蝴蝶翅膀,地上还落着一把剪刀,刀刃上沾着几根线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刚加班回来,一开门就看见阳台这样了,”李响指着阳台,手还在抖,“而且……而且桌上的电子钟也不对劲!”周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电子钟,屏幕上没有显示时间,只有四个漆黑的数字——24:00,而且屏幕边缘还裂了道缝,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人?或者听见什么声音?”周明问,一边仔细观察着屋里的情况。门窗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屋里也没有翻动的迹象,除了阳台的衣服和桌上的电子钟,似乎没有其他异常。可越是这样,周明心里越觉得发毛——凶手像是凭空出现在屋里,又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我回来的时候,楼道里静悄悄的,”李响摇着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更白了,“对了!我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数我的脚步声!就是……就是那种很慢的,一个一个数的声音,‘一、二、三……’,我当时还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想,肯定是有人在跟着我!”周明心里一沉,张阿婆家的挂钟停在了24:00,李响家的电子钟也显示24:00,而且都有被破坏的痕迹,这绝对不是巧合。他掏出手机,想联系技术队来现场勘查,可刚按下拨号键,手机屏幕突然黑了,无论怎么按都没反应,像是没电了一样——可他清楚地记得,出门前刚充满了电。就在这时,阳台的窗户“哐当”响了一声,像是被风吹得晃动了一下。周明抬头看去,只见窗外的雨幕里,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他立刻冲到阳台,探头往下看,楼下的路面空荡荡的,只有路灯的光晕在雨里晃着,什么都没有。“警官,怎么了?”李响跟过来,声音里满是恐惧。周明没说话,目光落在阳台的地板上——那里除了散落的布料,还有一个浅浅的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高跟鞋印,可脚印的边缘很模糊,像是被雨水泡过,而且只有一个,孤零零地留在那里,不知道是何时留下的。周明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脚印,又看了看桌上的电子钟,忽然想起了张阿婆那张纸上写的话:“它要来了,24点,它要找齐……”找齐什么?难道是找齐和24点有关的东西?还是找齐什么人?“你这电子钟,平时准吗?有没有出现过显示错误的情况?”周明问李响。李响摇摇头:“挺准的,我上个月刚买的,从来没出过错,而且电子钟怎么可能显示24:00?正常不都是00:00吗?”周明皱了皱眉,确实,电子钟一般都是24小时制,到了午夜12点,会自动显示00:00,而不是24:00,这太反常了。他站起身,刚想再问李响一些情况,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喊,还有东西破碎的声音。“怎么回事?”李响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周明走到阳台,往下看,只见社区门口围了一群人,手里拿着手电筒,对着地上照,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一紧,对李响说:“你待在屋里别出去,锁好门,我下去看看。”说完,周明快步往楼下跑,楼道里的声控灯还是没亮,他只能凭着记忆往下走,刚到一楼,就看见社区的保安老王正拿着手电筒,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嘴里念叨着:“造孽啊……怎么会这样……”“老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周明走过去,顺着老王的目光看去,只见社区门口的宣传栏旁边,放着一个老式挂钟,正是陈守义铺子里挂的那只!钟面上的时针和分针依然停在24:00,钟面玻璃上的裂痕比之前更密了,而钟摆下面,压着一张纸,和张阿婆家的那张一样,也是用铅笔写的字:“还少一个,24点,等齐了……”“这钟……这钟不是陈师傅铺子里的吗?怎么会在这里?”周明心里一沉,他早上巡逻的时候,还看见这钟挂在陈守义的铺子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看钟摆上的灰,像是刚被移动过不久。“我刚才听见外面有响声,出来一看,就看见这钟放在这儿了,”老王哆哆嗦嗦地说,“而且……而且陈师傅的铺子,好像也不对劲……”周明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陈守义的修表铺跑,老王跟在他后面,手电筒的光在前面晃来晃去。陈守义的修表铺门是关着的,但没锁,一推就开了。铺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雨丝透进来一点光,周明打开手机电筒,往里照去——铺子里的东西乱七八糟,修表的工具散落在桌上,几个钟表零件掉在地上,而陈守义常坐的藤椅,此刻翻倒在地上,椅腿上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迹。“陈师傅?陈守义?”周明喊了两声,没人回应。他拿着手机电筒,仔细在铺子里搜寻,突然,目光落在了柜台后面——那里有一个暗格,是陈守义平时放贵重钟表的地方,现在暗格的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钟表,钟表上没有数字,只有24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画着一个小小的“×”,但其中一个格子是空的,旁边写着一个名字:“赵兰”。赵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周明想了想,忽然记起来了——赵兰是社区里的一个独居女人,大概四十多岁,听说以前是个老师,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辞了职,一直一个人住,平时很少出门,也没什么朋友。“老王,你知道赵兰住在哪儿吗?”周明问。老王点点头:“知道,住在五号楼三楼,平时不怎么出来,怎么了?”周明心里一紧,那张纸上写着“还少一个”,而空着的格子旁边写着赵兰的名字,难道下一个目标是赵兰?“快!带我去赵兰家!”周明拉着老王,就往五号楼跑。雨还在下,而且比之前更大了,路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雨靴的鞋帮,每跑一步,都能听见“哗啦”的水声。五号楼离修表铺不远,很快就到了,周明顺着楼梯往上跑,三楼的门是关着的,门上还贴着一张春联,已经褪色了。“赵兰?赵兰在家吗?”周明敲了敲门,没听见回应。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掏出手机,想联系技术队来开门,可手机还是没反应,屏幕黑得像一块墨。就在这时,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啦”声,像是钟表齿轮转动的声音。周明心里一沉,他刚想喊,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不是被人推开的,像是被风吹开的,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赵兰?”周明试探着喊了一声,往门里走了一步,手机电筒的光往里照去——客厅里很整洁,沙发上放着一个毛线团,茶几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茶,而墙上挂着的电子钟,屏幕上显示着24:00,和李响家的一样,屏幕边缘也裂了道缝。“赵兰?你在哪儿?”周明往里走,忽然看见卧室的门开着,里面透出一点光。他走过去,推开门——卧室里没人,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女人的照片,应该就是赵兰,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温柔,手里拿着一个钟表。而床头柜的抽屉是开着的,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24点到了,齐了……”周明心里一寒,刚想转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滴答”的声音,很轻,像是钟表走动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只见客厅的电子钟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老式挂钟,正是陈守义铺子里的那只!钟面上的时针和分针,此刻正缓缓地转动着,指向了00:00,而钟摆下面,压着四张纸,正是之前在张阿婆、李响家,还有修表铺里发现的那四张,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它要来了,24点,它要找齐……”“还少一个,24点,等齐了……”“24点到了,齐了……”周明刚想走过去,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一步一步,像是有人拖着脚在走。他立刻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一片漆黑,声控灯没亮,可他清楚地看见,一个黑影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钟表,钟表的指针在黑暗里泛着冷光,指向了24:00。“谁?”周明握紧了警棍,大声问。门外没有回应,只有一阵极轻的呼吸声,像是有人贴在门后,正透过猫眼往里看。周明心里一寒,他想起了张阿婆家门缝里的呼吸声,想起了李响听见的数数声,想起了修表铺里的血迹,还有赵兰空荡荡的抽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客厅里的老式挂钟突然“当”的一声响,像是敲响了午夜12点的钟声。周明回头一看,只见钟面上的时针和分针,此刻正停在00:00的位置,而钟面玻璃上的裂痕,突然全部消失了,钟摆开始正常地摆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和普通的挂钟没什么两样。而那四张纸,此刻突然自燃起来,火苗很小,却烧得很快,转眼间就变成了灰烬,散落在地上,被从窗户飘进来的风吹得无影无踪。周明愣住了,他刚想走过去看看,忽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了,只剩下楼道里滴水的声音,还有客厅里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他再次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只有声控灯突然亮了一盏,照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墙上的影子晃了晃,像是有人刚走。周明打开门,冲了出去,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楼梯口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痕迹。他往下跑,到了一楼,看见老王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手电筒,脸色苍白:“警官,怎么了?里面出什么事了?”周明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挂钟恢复正常了,纸烧了,黑影消失了,赵兰也不见了,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可张阿婆家虚掩的门、李响家破碎的衣服、修表铺里的血迹,还有那四张纸,又真实地存在过。“老王,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五号楼出来?”周明问。老王摇摇头:“没有,我一直守在门口,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啥动静都没有。”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是技术队赶来了。周明之前在赵兰家门口时,趁黑影消失的间隙,用备用对讲机联系了所里,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他扶着老王在一楼台阶坐下,转身又冲回五号楼,正好撞见技术队的同事扛着设备上来。“周哥,现场怎么样?”技术队的小吴举着勘查灯,光束扫过赵兰家客厅,落在那只突然恢复正常的挂钟上。钟摆还在“滴答”晃着,时针稳稳指向00:15,钟面玻璃光洁如新,完全看不出之前满是裂痕的样子。“奇怪得很,”周明指着茶几上的纸灰,“刚才还有四张纸在这儿烧着,现在只剩灰了。挂钟是陈守义铺子里的那只,之前停在24:00,现在居然走正常了。”小吴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点纸灰,装进证物袋:“先回去化验,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对了,张阿婆和李响那边也派人去了,张阿婆找到了,在社区活动中心的储物间里,人没事,就是吓着了,说是傍晚被一个戴帽子的人引出去的,后来迷了路,直到刚才才被同事发现。”周明心里松了口气,张阿婆没事就好。他跟着小吴在屋里勘查,目光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照片里赵兰手里的钟表,和陈守义铺子里那只老式挂钟一模一样。“小吴,你看这个,”周明指着相框,“这钟会不会和当年的事有关?”“当年的事?”小吴愣了一下。周明想起刚到安居社区时,老王跟他聊过的旧闻:十年前,社区里曾发生过一场火灾,烧了半栋楼,当时有个叫小宇的孩子被困在里面,最后没救出来。据说那场火是因为老旧线路短路引发的,可后来有人私下说,当时负责看楼的保安没及时发现,延误了救援——而那个保安,就是现在的老王。“老王刚才在楼下,脸色不对,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周明压低声音,“你留两个人在这儿勘查,再派个人去问问老王十年前的事,重点问他火灾当天有没有失职。我再去陈守义的修表铺看看,说不定还有没发现的线索。”等周明再回到修表铺时,铺子里的灯已经被技术队接了临时线路,亮得刺眼。翻倒的藤椅被扶了起来,椅腿上的暗红色痕迹经初步检测,是陈守义的血迹——但量很少,更像是不小心擦破手留下的,排除了暴力袭击的可能。柜台后的暗格里,除了之前发现的画着24格的纸,还多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是小吴的同事在暗格深处的木板夹层里找到的。周明翻开日记,字迹是陈守义的,一笔一划很工整。前面几页都是修表的记录,比如“3月12日,给张阿婆修挂钟,换了个齿轮”“5月8日,李响拿来电子钟,电池漏液了,清理后恢复正常”,直到翻到十年前10月31日的那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墨水晕开了好几处,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火太大了……烟从门缝里钻进来,小宇在里面喊‘陈爷爷救我’,我拿着斧头砸门,可门被卡住了。那只钟就挂在他家客厅,当时指针卡在23:59,要是我早一分钟发现线路冒烟,要是老王能早点拿备用钥匙来……小宇就不会被烟呛晕了……”周明心里一沉,小宇应该就是当年被困的孩子,看日记里的语气,陈守义跟这孩子关系不一般。他接着往后翻,日记里开始频繁出现“24时”“找齐”这样的词,最新的一页写在三天前:“赵兰回来了,她居然敢回来。十年前她是小宇的班主任,那天她本可以带小宇去学校的,却因为要赶去给丈夫送文件,让小宇自己先回家。小宇等她等到天黑,才会留在家里没走。那只老式挂钟是小宇的生日礼物,他总说‘等钟走到24时,妈妈就会从外地回来’……我要让赵兰跟小宇说句对不起,也要让老王承认他当年睡着了,没听见烟感器的响声。”原来如此。周明合上日记,终于理清了脉络——陈守义不是要害人,是被十年前的愧疚缠得太深,想找赵兰和老王讨个“交代”。那些诡异的24:00钟表、破碎的衣服(或许是想吸引注意力)、门缝里的呼吸声,都是他故意制造的,他想逼赵兰出来面对过去,也想逼老王说出真相。“周哥!”小吴拿着一份笔录跑进来,额头上还沾着汗,“老王招了!十年前火灾那天他当班,因为前一晚跟朋友喝酒到凌晨,所以在保安室睡着了,烟感器响了半个多小时他都没听见,等被邻居喊醒时,火已经烧到小宇家了。这些年陈守义一直没放过他,总拿着小宇的照片跟他提当年的事,他今天看见陈守义把钟搬到社区门口,就知道陈守义要‘算账’,才赶紧给你报的信。还有,技术队在修表铺后门的草丛里找到了赵兰的围巾,上面有陈守义的指纹,推测他们傍晚在这里见过面。”周明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赵兰肯定还在社区里!她既然敢回来,就不会轻易走,而且她手里说不定还拿着小宇当年的东西——日记里提过那只挂钟是小宇的生日礼物,赵兰手里可能有和小宇相关的纪念物,陈守义要找的‘齐’,或许就是这些和小宇有关的人、物。”社区里的雨已经停了,夜风裹着寒意吹过,路灯把树影拉得老长,落在地上像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周明沿着社区的小路走,手里攥着陈守义的日记,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社区里有个废弃多年的仓库,就在修表铺后面,十年前火灾后就一直锁着,当时清理现场时,小宇的一些玩具就是放在那里的,后来因为没人管,渐渐被遗忘了——陈守义说不定会去那里。仓库门果然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像是蜡烛的光,忽明忽暗。周明放慢脚步,轻轻推开门,看见陈守义坐在仓库中央的木箱上,手里抱着那只老式挂钟,钟摆轻轻晃着,发出“滴答”声。赵兰站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盒子上,发出轻微的“嗒”声。“当年我要是不那么急着走,等小宇一起去学校,他就不会出事,”赵兰的声音发哑,带着哭腔,“这十年我在外地,天天做噩梦,梦见小宇拿着他的玩具钟问我‘老师,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这个盒子里是他的玩具钟,就是他总说要等‘24时’的那只,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它还给小宇……”陈守义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灰尘,手里的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时针和分针正好重合在00:30,钟摆晃得比之前更厉害,像是在回应什么。“我不是要怪你,”陈守义的声音发抖,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我只是想让你跟小宇说句对不起,让老王承认他的错。这钟卡了十年的23:59,今天终于走动了,小宇在天上,应该听见了。”周明站在门口没进去,仓库里的烛光很暗,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平静,没有之前的诡异,也没有恐惧,只有两个被愧疚折磨了十年的人,在深夜里跟过去和解。他掏出手机,给所里发了条消息:“现场安全,无人员伤亡,涉及人员情绪稳定,后续调查由我跟进,无需派增援。”就在这时,仓库里的挂钟又“滴答”响了一声,时针悄悄往前挪了一格,指向00:31。赵兰打开铁盒子,把里面的玩具钟拿出来,轻轻放在陈守义身边,两只钟并排摆着,烛光落在钟面上,泛着暖黄的光,像是在共同数着流逝的时间。周明轻轻带上门,转身往社区值班室走。夜风里,似乎还能听见“滴答”的钟摆声,混着远处居民楼里零星的灯光,显得格外安稳。他不知道陈守义和赵兰之后会怎么样——是会被追究“扰乱公共秩序”的责任,还是会被从轻处理,但他知道,安居社区的夜,不会再被“24时”的阴影笼罩了。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周明就去了修表铺。铺子里的门开着,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修表工具摆在柜台上,擦得干干净净。那只老式挂钟挂回了原来的位置,时针指向8:00,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钟面上,泛着温暖的光,钟摆轻轻晃动,“滴答”声清晰而规律。柜台上面放着一张纸条,是陈守义的字迹,笔锋比日记里稳了很多:“钟修好了,以后会走得很准。小宇的玩具钟,我放在仓库的木箱上了,麻烦警官帮忙交给社区居委会,就当是社区的纪念,提醒大家注意用火安全。我和赵兰去派出所自首了,该说的都会说清楚。”周明拿起纸条,心里一阵感慨。他后来去了派出所,知道陈守义和赵兰如实交代了所有事——陈守义承认是他故意移动挂钟、制造诡异场景,赵兰则说明了当年的情况,老王也主动提交了书面检讨,愿意接受社区的处分。因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和重大财产损失,陈守义和赵兰最终只是被批评教育,老王则被社区调离了保安岗位,去了后勤部门。日子一天天过去,安居社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张阿婆还是会在傍晚坐在楼下晒太阳,李响加班回来时,会跟巡逻的周明打招呼。修表铺换了新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手艺不错,只是他从不去动那只挂在窗边的老式挂钟,说“这钟有灵性,得好好待着”。只是偶尔,当午夜12点的钟声响起时,社区里还会有人说,听见修表铺的方向传来轻轻的“滴答”声,很轻,却很清晰,像是那只老式挂钟,还在陪着某个等待的人,数着每一分每一秒,也像是在提醒着所有人,别忘了那些藏在时间里的愧疚与和解,以及对生命的敬畏。
更新时间:2025-11-06 01: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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