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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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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巍峨的城墙与干燥的北地风尘渐渐被抛在身后,随着马车轱辘不疾不徐地前行,窗外的景致悄然变幻。当车队真正驶入江南地界时,连空气都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变得湿润、柔和,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轻轻拂面而来。苏晚清轻轻倚在马车窗边,素手撩开一丝帘隙,望着外面那与北方截然不同的水墨画卷——小桥流水,白墙黛瓦,乌篷船在蜿蜒河道中轻轻摇荡,细雨如酥,将天地间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烟纱之中。这便是江南,无数文人墨客在诗词歌赋中魂牵梦萦、极尽赞美之所在。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真正踏上这片土地,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新奇,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与眼前柔美景色格格不入的复杂心绪。“小姐,前面就是扬州城了。”坐在对面的夏竹小声提醒道,声音里也带着一丝踏入陌生之地的紧张与期待。苏晚清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抬手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跋涉而稍显褶皱的衣裙。此行的目的,绝非游山玩水,而是为了追查漕运一案中最后几条关键线索,彻底铲除太子在江南经营多年的残余势力。虽然首恶沈玉楼已经伏法,但太子在此地盘踞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绝不可能只有一个沈玉楼。平静秀美的江南水乡之下,恐怕暗流汹涌。马车在扬州城最繁华的街市口缓缓停下。苏晚清刚由夏竹扶着下车,脚踩在湿润的青石板上,就听见一个略显熟悉、带着几分温文尔雅意味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苏小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她循声转头,看见不远处临河的柳树下,立着一位身着月白青衫的年轻公子,手中执着一把素面折扇,面容俊雅,气质雍容,正是新近被立为储君的二皇子萧景睿。“二殿下?”苏晚清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随即迅速恢复平静,屈膝行礼,“不知殿下在此,臣女失礼了。殿下怎会在此江南之地?”“奉父皇之命,巡视漕运,整顿盐务,以确保漕粮北运畅通,国库充盈。”萧景睿微微一笑,笑容和煦如春风,他缓步走近,目光落在苏晚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恰听闻苏小姐不日也将抵达扬州,处理苏家旧业,故而特意在此等候,想着或可尽一番地主之谊。”苏晚清心中警铃大作。二皇子此时出现在江南,绝非他口中“恰听闻”这般简单巧合。自己此行虽未大张旗鼓,但也未刻意隐瞒,以皇子之能,得知消息不难。但他特意在此“等候”,其目的就值得深思了。“殿下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苏小姐不必多心。”萧景睿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疑虑,优雅地收起折扇,语气诚恳,“本王只是觉得,你我目标或许一致——皆是为肃清吏治,稳固朝纲。既如此,或许……可以互通有无,合作一番?”两人并肩走在扬州熙攘的街头,一位是风姿卓绝的当朝皇子、新晋储君,一位是刚刚在朝堂上为外祖鸣冤昭雪、名声大噪的将门之后,这样的组合实在过于引人注目,所过之处,引来无数百姓侧目与窃窃私语。“殿下想如何合作?”行至一段相对安静的河岸,苏晚清直接问道,她不喜拐弯抹角。萧景睿在一处看似寻常、内里却颇为清幽雅致的茶楼前停下脚步,示意道:“此处临河,景致尚可,也非人多眼杂之所。苏小姐,请。”茶楼二楼的雅间,推开窗便可望见窗外潺潺流水与如画烟雨。萧景睿屏退了左右随从,亲自为苏晚清斟了一杯新沏的龙井,茶香袅袅中,他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收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苏小姐可知,太子在江南经营多年的势力,盘根错节,远不止一个沈玉楼那么简单?”苏晚清端起那盏碧绿清澈的茶汤,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温热,不动声色地轻啜一口:“愿闻其详。”“前任漕运总督刘明远虽已在狱中‘自尽’,但他的副手,也是他的心腹,转运使王谦,却还好好地活着,并且,接替了刘明远的部分职权,如今在扬州乃至整个江南漕运衙门,说话都颇有分量。”萧景睿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此人,才是真正掌握着太子在江南所有见不得光秘密的关键人物。”“哦?”苏晚清抬眸,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兴趣,“殿下为何独独将这些告知臣女?”“因为据本王所知,王谦手中,秘密保管着一份极其重要的名单。”萧景睿目光深邃,紧紧盯着苏晚清的反应,“上面详细记录着所有与太子有过秘密往来、收受过好处的江南各地官员,乃至部分京官。若能拿到这份名单,便能按图索骥,将太子在朝在野的余党势力,连根拔起,彻底清除!”苏晚清心中一动。若二皇子所言非虚,这份名单确实至关重要,堪称决定胜负的关键。但她面上依旧平静:“如此重要的东西,想必王谦定会藏得极为隐秘。”“正是。不过,机会很快就要来了。”萧景睿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从袖中取出一张制作精良、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请柬,推到苏晚清面前,“三日后,王谦会在瘦西湖上包下一艘最大的画舫,宴请几位与他关系密切的大盐商,名义上是赏景听曲。届时,他为了炫耀权势,很可能会将一些重要物品,包括那份名单,带在身边。这是本王设法弄到的请柬,苏小姐可以扮作受邀献艺的歌女混进去,见机行事。”苏晚清接过那张触手微凉的请柬,心中疑虑更甚。如此重要且危险的任务,二皇子为何不派自己的心腹去做,反而要交给她这个外人?她抬眼,目光清亮地看向萧景睿:“殿下为何不亲自出手,或是派遣更得力的人手?将此等重任交予臣女,未免……”萧景睿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苦笑,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苏小姐有所不知。本王身边,看似固若金汤,实则……恐怕早已被太子,或者说是其他有心之人,安插了眼线。一举一动,未必能瞒过某些人的眼睛。由本王的人出手,风险太大,极易打草惊蛇。而苏小姐你,初来乍到,身份特殊却又不易引起王谦这等地头蛇的过度警惕,反而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个理由,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苏晚清沉吟片刻,将请柬收入袖中,神色平静:“我明白了。此事,臣女会见机行事。”离开茶楼后,苏晚清并未直接返回落脚处,而是立即让隐在暗处的影去仔细查探二皇子近日在扬州的行踪与接触过的人。她总觉得,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二皇子,其心思之深沉,绝不像他表面展现出来的那般简单纯粹。当夜,影带回的消息证实了她的部分猜测。二皇子萧景睿确实奉旨巡视漕运,但他并非独自前来,与他同行的,还有兵部尚书李崇明的嫡女李静仪。“李静仪?”苏晚清蹙起秀眉,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那是一位在京城贵女中以才貌双全闻名的大家闺秀,“她与二皇子是什么关系?为何会一同南下?”“听闻李小姐对二皇子早有倾慕之心,李尚书似乎也有意促成这门亲事。此次南下,明面上是李小姐随舅母至江南省亲,实则……恐怕是两家有意安排,让二人多些相处机会。”影低声回禀,将他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苏晚清若有所思。兵部尚书执掌天下兵马调动,权柄极重。若是二皇子与李家联姻成功,获得兵部的支持,其势力必将如虎添翼,声望更上一层楼。这对于同样在朝中举足轻重、且与二皇子并非完全一路的萧绝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二皇子拉拢自己,除了表面所说的“合作”,是否也存了借此试探,甚至是想将自己乃至自己背后可能代表的、与萧绝相关的势力,也一并纳入他棋局的心思?三日后,夜幕降临,瘦西湖上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随着水波荡漾开来。苏晚清依计行事,换上了一身素雅而不失精致的歌女衣裙,薄施粉黛,怀抱着一面琵琶,在专人引路下,低头敛目,登上了王谦那艘装饰得极为奢华靡丽的画舫。画舫内,早已是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片,弥漫着酒气与脂粉香气混合的奢靡气息。王谦果然如传言般,是个年约四十、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中年男子。他左拥右抱着两名衣着暴露的歌姬,正与几位脑满肠肥的盐商高声谈笑,言语粗鄙,意气风发。苏晚清抱着琵琶,安静地坐在船舱角落的绣墩上,纤指拨动琴弦,奏出一曲婉转缠绵的江南小调。她的目光状似低垂,实则借着琵琶的掩护,如同最敏锐的探针,飞快地扫过全场每一个角落,仔细搜寻着目标。很快,她的视线锁定在了王谦身后一张紫檀木茶几上,那里摆放着一个约一尺见方、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精致木匣,匣口甚至未曾完全落锁,似乎主人对其颇为自信,或者说,是为了取用方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谦已是醉意朦胧,眼神飘忽,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苏晚清看准一个他正与身旁盐商勾肩搭背、吹嘘炫耀的时机,假装起身斟酒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不小心”,将手边的酒壶打翻,清冽的酒液顿时泼洒出来,溅湿了王谦的衣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慌忙跪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颤抖,趁着收拾狼藉、擦拭桌案的间隙,袖中早已准备好的一份仿制名单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出,另一只手则如灵蛇出洞,悄无声息地探入那未锁的木匣,将里面那份真正的名单调换了出来。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加之她跪伏的身影和散落的杯盘遮掩,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心中稍定,她正准备借着收拾完毕的由头退下,远离这是非中心,一只肥厚油腻的手却突然伸了过来,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啧,小美人儿,手这么巧,人又这么标致,往哪儿去啊?”王谦醉醺醺地笑着,满嘴酒气扑面而来,另一只手甚至试图去摸她的脸颊,“来,别弹那劳什子了,陪本官喝一杯,喝高兴了,重重有赏!哈哈……”苏晚清心中一惊,胃里一阵翻涌,正欲运起巧劲挣脱这令人作呕的钳制,一个冰冷而熟悉、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突然在画舫入口处炸响:“王大人,真是好雅兴。”只见萧绝不知何时,竟已登上了画舫!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并未着官袍,但周身那久居上位的凛冽气势,在满船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迫人。他目光如寒刃,先是扫过脸色瞬间煞白的苏晚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与愠怒,随即牢牢钉在了王谦身上。王谦的酒意顿时被吓醒了一大半,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慌忙松开抓着苏晚清的手,踉跄着起身,额头上瞬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摄、摄政王殿下?!您……您怎么……怎么大驾光临了?下官……下官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本王闲来无事,路过瘦西湖,听闻王大人在此宴客,特来讨杯水酒喝,怎么,王大人不欢迎?”萧绝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缓步走入舱内,所过之处,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苏晚清立刻低下头,快速退到船舱最边缘的阴影里,心脏仍在怦怦直跳。她不明白萧绝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但显然,自己的行动,恐怕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可能因此打乱了他的某些部署。接下来的宴席,气氛变得无比微妙和压抑。王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不敢有丝毫放肆,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那几位盐商更是如坐针毡,面面相觑,很快就纷纷找借口,仓皇离席而去。待画舫上闲杂人等都已清空,只剩下他们三人时,萧绝才冷冷开口,目光如炬地盯着瘫软在座位上的王谦:“王大人,现在没有外人了,说说吧,太子交给你的那份名单,现在何处?”王谦浑身一颤,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跪在地,磕头如捣蒜:“殿下明鉴!殿下明鉴啊!下官……下官实在不知道什么名单啊!定是有人诬陷下官!请殿下为下官做主!”“不知道?”萧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取出刚才苏晚清成功调包、此刻正躺在他袖中的那份真名单,在王谦眼前缓缓展开,“那王大人告诉本王,这上面记录的江南各级官员姓名、受贿时间、金额数目,又是什么?”看到那份熟悉的名单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萧绝手中,王谦顿时面如死灰,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半句辩驳之词。“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萧绝将名单重新收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出太子在江南除了沈玉楼之外,所有秘密据点的具体位置和用途,或许……本王还能奏请陛下,给你留个全尸。”在萧绝那如同实质般的威压与死亡的恐惧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王谦,很快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全部招供。原来太子在江南,除了利用沈玉楼进行私盐贩卖和资金流转外,还有三处极其隐秘的据点:一处在运河支流的隐蔽港湾,用来囤积尚未转运的巨额私盐;一处在城郊废弃的铸铁工坊地下,秘密铸造违禁兵器;最后一处则在太湖中的某个孤岛之上,暗中训练着一批数量可观、身手不凡的死士。得到所有想要的信息后,萧绝命候在画舫外的亲兵进来,将已然魂不附体的王谦押了下去,严加看管。偌大的画舫,此刻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画舫外潺潺的水声与隐约的丝竹乐音。萧绝这才转身,目光沉沉地看向一直静立角落的苏晚清,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与后怕:“你太冒险了。”苏晚清抿了抿唇,虽然心知他说的有理,但想到自己毕竟成功了,仍有些不忿:“可我成功了,不是吗?名单已经到手,王谦也已招供。”“成功?”萧绝向前一步,逼近她,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你可知道那王谦是何等色厉内荏、穷凶极恶之辈?若非本王及时赶到,借势震慑住他,你现在可能已经……!”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紧抿的唇线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后怕,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苏晚清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愠怒震住了,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她仰头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王爷……是在担心我?”萧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随即,他移开视线,从怀中取出一枚沉甸甸、触手冰凉的玄铁令牌,塞入她手中:“这是可以调动江南道部分驻军的兵符,你收好。下次……若再要做这等深入虎穴的危险之事,记得提前告知本王,或者,直接带上兵马,以策万全。个人的勇武,在真正的权势与阴谋面前,有时不堪一击。”苏晚清握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令牌,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凉意,心中却泛起一股暖流。她忽然明白了,萧绝之所以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定是他一直派人暗中关注、保护着自己的行踪。这份不动声色的守护,让她心头微软。“多谢王爷。”她垂下眼眸,轻声说道,这一次,语气里少了些许倔强,多了几分真诚。画舫缓缓靠岸,江南的夜色温柔如水,细雨不知何时已停,月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清辉一片。苏晚清跟在萧绝身后踏上坚实的土地,看着前方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条充满荆棘与危险的复仇之路,因为有了他的并肩与守护,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畏惧和孤独了。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在远处另一艘隐在垂柳阴影中的精致画舫上,二皇子萧景睿正凭栏而立,深邃的目光穿透夜色,精准地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将方才画舫靠岸、二人并肩而行的一幕尽收眼底。他俊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霾与冷意。“看来,我们的苏小姐,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他轻声自语,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侍立在他身后的心腹侍卫低声道:“殿下,摄政王似乎对苏小姐格外在意。要不要我们……”他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不必。”萧景睿抬手制止,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与他平日温润的形象截然不同,“棋局才刚刚开始布子,何必急于一时?有时候,看似明朗的局势,反而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吩咐下去,我们的人,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是。”夜色渐深,江南的朦胧烟雨再次悄然弥漫开来,笼罩着这座繁华而又暗藏机锋的古城。在这片温柔水乡的掩盖下,一场围绕着权力、忠诚与情感的新较量,正在无声无息地酝酿、发酵。
更新时间:2025-11-06 01: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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