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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栋办公楼的电闸都在午夜十二点准时跳断。出口被无形的墙堵死,我们被困在了三十三楼。然后,那把空椅子开始转动。它属于方芷,那个一个月前在工位上猝死的UI设计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们所有人脑中响起:“看见不公,必须出声。”“否则,下一个沉默的人,死。”恐慌开始蔓延。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变了。因为方芷被主管霸凌,被同事孤立时,我装作没看见。我只是低着头,想保住我的工作。现在,那把椅子转向了我。我知道,轮到我接受审判了。是继续沉默,还是……把所有人都拖下水?1凌晨十二点,办公室的灯,“啪”的一声,全灭了。我正对着屏幕改最后一版设计稿,眼睛被晃了一下,面前只剩下一片漆黑。“操,又跳闸了?”旁边工位的胖子张勇骂了一句,摸索着找手机。我是赵立,公司里一个不起眼的美工。今晚又是通宵加班,整个设计部就剩我和张勇,还有不远处总监办公室里亮着的一盏孤灯。张勇手机屏幕亮起,照着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赵立,我去看看电闸,你……”他话没说完,我们两个同时听见了那个声音。“吱呀——”很轻,像是很久没上油的轴承在转动。声音是从我们斜后方传来的。那个方向,只有一个工位。方芷的工位。方芷一个月前死在了那个位置上,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猝死。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公司赔了笔钱,这事就算过去了。她的东西早就被收走,只留下一把公司标配的人体工学椅。“什么声音?”张勇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老鼠吧。”我嘴上这么说,后背的汗毛已经一根根立了起来。那“吱呀”声又响了一下。这次更清晰了。就是那把空椅子发出的声音。它在自己转动。我跟张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走,走,下班了!”张勇哆哆嗦嗦地抓起外套,手机电筒的光束在黑暗里疯狂晃动。我也赶紧关了电脑主机,抓起包就往外走。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的心脏。我不敢回头,一步都不敢。我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正从那把空椅子上投过来,死死地盯着我的后背。我们俩几乎是跑着冲到电梯间的。张勇狂按按钮,电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屏幕是黑的。“妈的,电梯也停了?”他骂道。“走楼梯!”我拉了他一把。安全通道的门是常开的,但我们推了一下,纹丝不动。像是被从外面焊死了。“怎么回事?!”张勇开始慌了,用力撞门。“总监!王总监还在里面!”我忽然想起来。我们跑到总监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张勇一把推开。办公室里没人,只有桌上的台灯还亮着。窗户开着,夜风灌进来,吹得文件哗哗响。王总监人呢?一个不好的念头冒出来。我们跑到窗边往下看,楼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不可能从三十三楼跳下去。“嗒。”一个很轻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我跟张勇猛地回头。办公室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影。是公司的保洁阿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手里提着一个滴水的拖把。“你们……还不下班?”她的声音很沙哑,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阿姨,门打不开,电电梯也停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张勇结结巴巴地问。保洁阿姨没有回答。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我们来时的方向。那个方向,是方芷的工位。“不关你们的事,”她一字一顿地说,“就别回头。”我和张勇的血液瞬间冻结了。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灯,“滋啦”一声,又全都亮了。亮得刺眼。我眯着眼再看向门口,保洁阿姨已经不见了。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刚刚……是幻觉?”张勇的声音都在颤。我没说话,死死盯着设计部大厅。那把属于方芷的椅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了过来。正对着我们。椅子的靠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看不清。但我知道,那绝不是幻觉。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一起,被困在了这三十三楼。2灯亮了,但我和张勇心里的那盏灯,灭了。我们不敢再乱跑,缩在总监办公室门口,像两只受惊的鹌鹑。大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中央空调还在嗡嗡作响。那把椅子,就那么静静地对着我们,像一个无声的审判者。“报警。”我颤抖着拿出手机。没有信号。一格都没有。张勇的手机也一样。“怎么办……怎么办……”他已经快哭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恐惧正在吞噬我们的理智。就在这时,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哒、哒、哒……”是公司的人事主管,李芸。她加班也才结束,从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走出来,脸上带着疲惫。“你们俩怎么还不走?”她看到我们,皱了皱眉。“李……李主管,”张勇像是看到了救星,“门,门出不去!”李芸一脸不信,走过去推了推安全通道的门,又按了按电梯。结果当然和我们一样。她的脸色也白了。“怎么会……”她话音未落,我们三个都听到了。“吱呀——”那把椅子,又转动了。这一次,它转了个方向,对准了刚刚走过来的李芸。李芸顺着我们的目光看过去,身体猛地一僵。“那……那不是方芷的位置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是个强势的女人,但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了。突然,我们所有人的脑子里,同时响起一个冰冷、飘忽的女声。那声音不像是通过耳朵听见的,更像是直接钻进了脑髓里。“李芸。”“你看见刘工剽窃了她的设计稿。”“你为什么沉默?”李芸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看见不公,必须出声。”“给你一分钟。”“说出来,或者,死。”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和张勇大气都不敢喘。我们都明白了。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审判。审判的对象,是李芸。而那个审判者,就是方芷的怨灵。李芸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剽窃……”她语无伦次地否认。“还有三十秒。”那个声音毫无感情地倒计时。“是刘凯!是技术部的刘凯!”李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尖叫起来,“是他!是他偷了方芷的最终稿,换成了自己的名字!我去茶水间的时候,亲眼看到的!但是我不能说……王总监器重他……我说了我的年终奖就没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她把一切都吼了出来,然后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整个楼层安静得可怕。那把空椅子,在李芸吼完之后,慢慢地,慢慢地,转了回去,背对我们。危机……解除了?我和张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走廊尽头,技术部的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刘凯。他显然也听到了李芸的尖叫,脸色铁青地看着我们。“李芸,你他妈胡说什么!”他冲过来,指着李芸的鼻子骂。李芸只是缩在地上哭,不敢看他。刘凯又转向我和张勇,眼神凶狠:“你们两个听到了什么?我告诉你们,别乱说话!”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一次在我们四个人脑中响起。“下一个。”“张勇。”张勇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肥肉都在抖。“你看见王总监借口指导,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你为什么沉默?”张勇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瞳孔里全是血丝。“我……我……”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看见不公,必须出声。”“一分钟。”那把空椅子,“吱呀”一声,又转了过来,对准了张勇。这一次,椅子转动的幅度更大,几乎是猛地一下甩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勇身上。刘凯的表情变得幸灾乐祸。李芸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张勇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地板上。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总监办公室,那里还亮着灯。王总监……随时可能出来。“还有三十秒。”催命符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张勇的嘴唇开合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巨大的恐惧让他失声了。他只是疯狂地摇头,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他不敢说。王总监是他的直属领导,捏着他的饭碗。“十,九,八……”倒计时开始了。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我们的心脏上。“七,六,五……”“我说!我说!”张勇终于崩溃了,他想喊出来。但是,已经晚了。当倒计时数到“三”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他整个人僵在那里,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他的嘴巴还保持着要说话的形状,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开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向后扭转。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他的脸,从正对着我们,一点点转向了背后。最终,他的头颅,整整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脑勺,正对着我们。而他的脸,却诡异地朝向了他自己的后背。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恐和痛苦中。张勇,就这么站着,死了。像一尊被扭断了脖子的人偶。第一个沉默的人,死了。而我们,都是目击者。3张勇的尸体就那么直挺挺地杵在那,脑袋拧在背后,画面冲击力太强,李芸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赶紧用手死死捂住嘴,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刘凯也吓傻了,靠着墙壁,一点点往下滑,裤裆那地方,迅速湿了一片。恐惧像浓雾,瞬间淹没了整个三十三楼。死人了。真的死人了。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我感觉自己的胃在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我扶着墙,腿软得站不住。我的脑子一片空白,那个冰冷的声音还在回响。“看见不公,必须出声。”这他妈是什么规则?那把空椅子,在张勇死后,又“吱呀”一声,转了回去,恢复了背对我们的姿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具扭曲的尸体,在惨白的灯光下,提醒我们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下一个……会是谁?”李芸哆哆嗦嗦地问,声音里带着哭腔。没人能回答。我和刘凯都沉默着。现在,沉默是最危险的事,但开口,可能同样危险。我们三个幸存者,下意识地互相拉开了距离。每个人都成了潜在的威胁,每个人也都是潜在的下一个受害者。信任?在死亡面前,那东西一文不值。“我们……我们得想想办法。”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方芷……这事肯定跟方芷有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谁他妈知道那个贱人发什么疯!”刘凯突然暴躁地骂了一句。他刚骂完,那把椅子,“吱呀”一声,轻微地动了一下。刘凯的脸色瞬间煞白,立刻闭上了嘴。看来,对死者不敬,同样是禁忌。“方芷……”李芸喃喃自语,“她是个很安静的姑娘,平时不怎么说话,就是埋头干活。技术特别好,很多创意我们都想不到。”她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点点愧疚。“她人太闷了,也不懂搞关系。”我也想了起来。方芷刚来公司的时候,我还带过她一段时间。她就是那种典型的技术宅,不懂人情世故。王总监交给她的活,她从来不拒绝,不管多晚都会做完。刘凯他们把烂摊子甩给她,她也默默接过来。她总以为,只要技术过硬,就能在公司立足。现在看来,她错了。错得离谱。“她死前那几天,状态很差。”李芸回忆道,“黑眼圈重得吓人,人也瘦了一大圈。有一次我看见她在茶水间偷偷哭,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就摇头。”“是王总监。”我低声说。我虽然没亲眼看见王总监对她做什么,但有好几次,我看见方芷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眼眶都是红的。王总监那个老色鬼,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仗着自己是老板的亲戚,没少对新来的女同事动手动脚。大部分人为了工作,都忍了。方芷可能就是忍不了的那个。加上刘凯剽窃她的设计稿,这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努力,她的才华,她的一切,都被人窃取、践踏。而我们这些人,看到了,却都选择了沉默。因为我们怕丢工作,怕被穿小眼,怕惹上麻烦。我们的沉默,就是一把把捅向她的刀子。现在,她化成了怨灵,回来报复了。用她制定的规则,来审判我们这些“沉默的帮凶”。“总监……王总监人呢?”李芸突然问。我们这才想起,王总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出现。他的办公室灯还亮着。他会不会已经……我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必须去看看。他是这一切的关键人物。我们鼓起勇气,慢慢地,一步步地,挪向总监办公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张勇的尸体就在不远处,那个扭曲的姿势,像一个巨大的警告牌。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伸手,轻轻一推。门开了。里面的景象,让我们三个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王总监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坐在他的真皮老板椅上,面朝着巨大的落地窗,背对着我们。他的姿势很奇怪,一动不动。“王……王总?”我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我壮着胆子,绕到办公桌前面。然后,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王总监死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布满血丝,脸上是极致恐惧的表情。他的嘴巴张着,舌头伸出老长,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在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勒住他的,是他自己的领带。领带的另一头,系在老板椅的靠背上。他像是被人按在椅子上,活活勒死的。最诡异的是,他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不是什么工作文件。而是一张照片。一张方芷的照片。是她的工牌照,照片上的她,在对我们笑。那笑容,天真又诡异。照片下面,有一行用鲜血写成的字。“下一个,赵立。”我的名字。4那行血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下一个,赵立。”瞬间,李芸和刘凯看我的眼神就变了。那种眼神,像是看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他们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两步,跟我拉开更远的距离。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手脚冰凉。为什么是我?我做了什么?那个冰冷的女声,在我脑中准时响起。“赵立。”“她把唯一的U盘交给你保管,请你帮她揭发刘凯。”“你弄丢了。”“你为什么沉默?”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我想起来了。方芷死前一个星期,确实找过我。那天晚上,她神神秘秘地塞给我一个U盘,小声说里面是刘凯剽窃她作品的原始证据,还有王总监骚扰她的录音。她说她不敢自己拿着,怕被他们发现。她信任我,因为我是公司里为数不多,没有欺负过她的人。她让我找机会,匿名发给公司总部。我当时答应了。但我的心里,怕得要死。这是在跟总监和技术部红人作对,我一个小美工,怎么敢?我把U盘塞进了我的抽屉,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结果,过了两天,我再去找那个U盘,它不见了。我把抽屉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我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不是告诉方芷。而是庆幸。庆幸这个烫手山芋自己消失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当我的缩头乌龟。我告诉方芷,U盘可能是我不小心弄丢了。我看到她眼里最后一点光,熄灭了。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没过几天,就传来了她猝死的消息。原来,我不是弄丢了。我是……亲手扼杀了她最后的希望。我的懦弱和自私,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我不是故意的……它真的不见了!”我对着空气,无力地辩解。我的声音在发抖。“看见不公,必须出声。”“一分钟。”那把空椅子,在大厅里,“吱呀”一声,又一次转了过来。这一次,它的目标,是我。“赵立,你想想办法啊!”李芸尖叫道。刘凯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快意。如果我死了,方芷的仇,是不是就算报完了?他是不是就安全了?我的脑子飞速运转。出声?我要说什么?揭发我自己吗?说我因为害怕,故意“弄丢”了证据?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方芷的规则,是要我们“说出”看到的不公。我说出来了,她会放过我吗?还有三十秒。死亡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我看着瘫在地上的李芸,看着幸灾乐祸的刘凯。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这个规则,是“看见不公,必须出声”。那如果,我现在“看见”了新的不公呢?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刘凯,嘶吼道:“是刘凯!”“我看见他偷走了方芷的U盘!”我的声音,在死寂的楼层里,炸响。刘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你他妈血口喷人!”他跳了起来。“就是你!”我豁出去了,大脑在恐惧的刺激下,变得异常清晰,“方芷把U盘给我之后,只有你来过我的工位,借用我的手绘板!一定是你趁我不注意,从我抽屉里偷走的!”这完全是我编的。我不知道U盘是谁拿走的,甚至可能真的是我自己弄丢了。但现在,我只能赌。赌方芷的怨念,更恨那个始作俑者!刘凯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反驳,但我的话在逻辑上是通的。“你放屁!我没有!”“你有!”我死死地盯着他,“你怕方芷揭发你,所以你偷走了证据!你才是害死她的直接凶手!”我吼完这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脑子里的倒计时,停了。那把对着我的空椅子,慢慢地,慢慢地,“吱呀”一声,转了个方向。它没有转回去。它转了九十度。对准了目瞪口呆的刘凯。我赌对了!方芷的规则,有漏洞!它审判的是“沉默”,而我,现在“发声”了!我把矛头,指向了另一个“不公”!我把这场审判,转移到了刘凯身上!刘凯浑身抖得像筛糠。“不……不是我……赵立你他妈陷害我!”那个冰冷的女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它带着一丝困惑,和更深的怨毒。“刘凯。”“是你吗?”这不是献祭。不,这其实就是献祭。我为了活下去,把我的同伴,推上了祭坛。5“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刘凯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哀嚎。他指着我,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怨恨,“是赵立!他在撒谎!他在陷害我!”但是,没有用了。那把椅子已经锁定了它新的目标。审判已经开始了转移。“一分钟。”冰冷的女声,如同丧钟,敲在刘凯的头顶。李芸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我们两个。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明白了。她明白了我做了什么。在这个封闭的死亡空间里,最可怕的,已经不是那个索命的怨灵。而是活着的我们。为了活下去,我们可以把任何人推出去当替死鬼。“赵立!你这个畜生!”刘凯绝望地嘶吼着,朝我扑了过来。他想打我,想杀了我。我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抄起桌上的一个金属笔筒,狠狠地砸了过去。“砰”的一声,正中他的额头。刘凯闷哼一声,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他捂着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还有三十秒。”催命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刘凯彻底崩溃了。他知道,否认没有用。方芷的怨灵,只相信它“听到的”。它听到了我的指控。现在,它需要一个结果。“是!是我偷的!”刘凯突然跪在了地上,对着那把空椅子,疯狂地磕头。“是我偷了U盘!我怕她毁了我!我刚升上技术组长,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错了!方芷!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他痛哭流涕,把一切都招了。原来,真的是他。我的胡说八道,竟然歪打正着。我看着他那副丑态,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一阵阵的发冷。在他承认的那一刻,那把椅子,停止了转动。楼层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刘凯的哭声,也渐渐停了。他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结束了?是不是结束了?”他问。没人回答他。因为我们看到,那把椅子的靠背上,慢慢地,渗出了一片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鲜血。液体越渗越多,汇聚成一行字。“你承认了。”“但你没有悔改。”刘凯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不……我已经认错了……”“你的心里,还在骂她。”冰冷的女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刘凯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确实在心里骂。他刚才跪地求饶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等老子逃出去,一定要把你这个贱人的坟都给刨了”。这个念头,被它知道了。“不——!”刘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办公室的椅子,就是那种带轮子的。突然,“骨碌碌”,自己动了起来。飞快地,朝着他冲了过去。刘凯想躲,但他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那把办公椅,狠狠地撞在他的膝盖上。“咔嚓”一声脆响。他的小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折断了。剧痛让他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但还没完。那把椅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撞向他的身体。肋骨,手臂,头骨……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办公室里。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刘凯压抑不住的惨嚎。那不是惩罚。那是虐杀。李芸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全身缩成一团,抖得不成样子。我靠着墙,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我看着刘凯,在地上被自己的椅子活活撞死,血肉模糊。我救了自己。代价,是另一个人的惨死。不知过了多久,撞击声停了。刘凯已经成了一滩烂肉,看不出人形。那把沾满鲜血的椅子,静静地停在他的尸体旁边。办公室里,血腥味浓得呛人。现在,只剩下我和李芸了。两个活人。和三具尸体。我慢慢地,把目光转向了李芸。李芸也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缓缓地睁开眼。我们四目相对。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恐惧,厌恶,还有一丝……祈求。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下一个,会是谁?是我,还是她?如果轮到她,我会不会,也像对付刘凯一样,给她编造一个罪名,让她去死?我缓缓地,向她走过去。她吓得往后缩,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你……你别过来……”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闭嘴。”“从现在开始,不管‘它’问什么,我们都说不知道。”“如果它非要一个答案……”我顿了顿,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那我们就,一起死。”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怀疑。她不信我。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值得相信。我也不相信她。我这么说,只是为了稳住她。因为我知道,如果下一个轮到我,这个女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出去。我必须先发制人。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响了。它没有指名道姓。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是谁拿走了方芷桌上的那盆多肉吗?”“那是她妈妈留给她唯一的遗物。”6一盆多肉?这个问题,把我和李芸都问懵了。方芷桌上确实有过一盆多肉,小小的一盆,看起来快死了。但谁会在意那种东西?“回答我。”冰冷的女声,带着一丝不耐烦。那把沾血的空椅子,开始在原地,慢慢地打转。像一个正在思考,先吃掉哪只猎物的野兽。这是什么新的规则?一个问题,两个人回答?答对了有奖?答错了……会死?我和李芸对视一眼,都在拼命地回忆。那盆多肉……到底去哪了?“是……是保洁阿姨!”李芸突然想到了什么,抢着说道,“我记得方芷刚出事那两天,保洁阿姨打扫卫生,说那盆花已经死了,就给……扔了!”她说完,紧张地看着那把椅子。椅子还在转。没有停下的意思。这个答案,不对。或者说,不全对。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这个怨灵的规则,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更恶毒。它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答案。它要的,是挖掘出藏在答案背后,那些更深,更肮脏的人心。“赵立。”它叫了我的名字。“你呢?”“你知道什么?”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保洁阿姨扔掉了多肉。这件事,我也隐约有印象。但是,方芷为什么会把一盆快死的多肉,一直放在桌上?还说,是她妈妈唯一的遗物?这不合常理。除非……那盆多肉的死,本身就有问题。我努力回忆着方芷死前的那段时间。她很憔悴,但每天早上,她都会给那盆多肉浇水。浇水……等等!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就一次!我看见行政部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对,叫陈瑶。我看见陈瑶,偷偷地,往方芷的那盆多肉里,倒了一些东西。当时我以为她是在帮忙施肥,就没在意。现在想来,她倒的……是什么?“是陈瑶!”我脱口而出,“行政部的陈瑶!我看见她往方芷的花盆里倒东西!那盆花就是她害死的!”陈瑶?这个名字一出来,李芸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可能!陈瑶跟方芷关系最好!她怎么会……”李芸话没说完,走廊尽头,行政部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连衣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正是陈瑶。原来,她也一直被困在这里。只是她一直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她听到了我的话。她看着我们,或者说,看着那把空椅子,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不……不是我……”她哭着摇头,“我没有害死它的多肉……”那把椅子,停了下来。它对准了陈瑶。看来,我的答案,又“对”了。我又一次,成功地把灾祸,引到了别人身上。“陈瑶。”“你往她的花盆里,倒了什么?”陈瑶浑身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我……我倒的是营养液……我听人说,多肉快死了,用那个可以救活……”她带着哭腔解释。“你撒谎。”冰冷的声音,直接戳穿了她。“你倒的,是滚烫的开水。”陈瑶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她的脸上,血色褪尽。“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终于崩溃了,“是她们!是她们逼我这么做的!”“她们?”“是公司的那些女同事!”陈瑶尖叫起来,“她们都嫉妒方芷!嫉妒她有才华,嫉妒王总监对她‘另眼相看’!她们说方芷是狐狸精,是靠身体上位的!她们孤立她,在背后说她坏话!那天,她们几个把我堵在茶水间,逼我去把方芷的花弄死!她们说,那是方芷的宝贝,弄死了,就能给她一个教训!”陈瑶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们之间炸开。原来,在王总监和刘凯的欺压之外,还有来自同性的,更阴暗的霸凌。“我不敢……我不敢得罪她们……”陈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只能照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方芷对我那么好……”这个看似文静的女孩,为了融入群体,为了不得罪人,亲手毁掉了她最好朋友最珍视的东西。又是一种沉默的恶。“那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逼你这么做的,都有谁?”“说出一个名字。”“你就可以活。”这个规则,太恶毒了。这是要让她们,狗咬狗。陈瑶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狠厉。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她毫不犹豫地,指向了李芸。“是她!”“李芸主管!”“她也在场!她当时就看着,一句话都没说!”7陈瑶的手指,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地指向李芸。李芸整个人都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会这么快烧到自己身上。“你……你胡说!”她尖叫起来,“我当时只是路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看见了!”陈瑶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你明明看见她们围着我,你还笑了一下!你什么都看见了!”那把椅子,“吱呀”一声,又一次转动。它缓缓地,从陈瑶身上,移到了李芸身上。这个动作,已经宣判了一切。“李芸。”“你又一次,选择了沉默。”冰冷的女声,充满了嘲讽。“现在,轮到你了。”李芸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死灰色。她完了。她被陈瑶拖下了水。“不……不是我……我没有……”她还在做着徒劳的挣扎。但没人会信她了。在这个地方,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怨灵相信了什么。“赵立!”李芸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我,“赵立你快帮我说句话啊!我没有!我们是一边的!”我看着她,心里冷笑。一边的?刚刚我被点名的时候,她可是巴不得我快点死。现在轮到她了,就想起我了?我没有说话。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的沉默,就是我的回答。李芸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变成了彻骨的绝望和怨毒。她明白了。我不会救她。我会像看刘凯死一样,看着她死。“倒计时开始。”冰冷的女声,下了最后的通牒。“十,九,八……”李芸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看着那把诡异的空椅子,求生的欲望让她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是冲向我,也不是冲向陈瑶。她冲向了走廊的窗户。那扇窗户,刚才王总监办公室的窗户一样,是开着的。她想跳下去!她宁愿摔死,也不愿意被怨灵用那种诡异的方式杀死!“拦住她!”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但我没动。陈瑶也没动。我们两个,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冲向窗户。她爬上了窗台。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女鬼。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充满了不甘和诅咒。“你们……都得死!”她说完,纵身一跃。从三十三楼,跳了下去。我和陈瑶,都僵在了原地。第四个。死人了。楼层里,陷入了漫长的寂静。李芸的死,似乎让那个怨灵也感到了一丝意外。那把椅子,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瘫在地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她绝望地问。我没有回答。我看着她,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李芸死了。现在,这个空间里,只剩下我和她。两个活人。怨灵的规则,是审判“沉默者”。我和陈瑶,都犯过错。但我的罪,是指向刘凯,间接害死了他。而陈瑶的罪,是指向李芸,直接逼死了她。我们两个,谁的罪更大?不,不对。这个怨灵的逻辑,不是这么算的。它恨的,是“沉默”。是“看见不公,却什么都不做”。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李芸,因为对剽窃和骚扰沉默,死了。张勇,因为对骚扰沉默,死了。刘凯,承认了剽窃,但因为内心不悔改,被虐杀了。王总监,始作俑者,死得最早。那么我呢?我“弄丢”了证据,这是我的原罪。然后,我为了自保,指控了刘凯。这算“发声”吗?还是算……另一种更卑劣的恶?那个怨灵,会怎么审判我?就在我思考的时候,陈瑶突然抬起头,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看着我。“赵立哥,”她抽泣着说,“你……你饿不饿?”我愣住了。饿?这种时候,她问我饿不饿?“茶水间……茶水间里还有饼干……”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向茶水间走去。她的动作很僵硬,像一个提线木偶。我心里警铃大作。“你别动!”我喝道。但她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走进了茶水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我必须看着她。我怕她耍什么花样。茶水间里很黑。陈瑶背对着我,在储物柜里翻找着什么。我站在门口,不敢靠得太近。“找到了。”她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包未开封的苏打饼干。她冲我笑了笑。那笑容,很奇怪。很天真,又很阴森。她撕开包装,拿出一片饼干,递给我。“赵立哥,你先吃。”我看着她手里的饼干,又看了看她的脸。在黑暗中,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那双眼睛,亮得吓人。我没有接。直觉告诉我,这饼干,有问题。她见我不接,也不生气。她把饼干,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咔嚓,咔嚓。”清脆的咀嚼声,在寂静的茶水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她吃完一片,又拿出另一片,递给我。“真的不吃吗?很好吃的。”她的嘴角,还沾着饼干的碎屑。但那碎屑,不是黄色的。是红色的。像血。我的头皮,一下子炸了。我猛地打开手机的电筒,照向她的脸。光束下,我看清了。她的嘴里,根本不是饼干。是碎玻璃。她正在一片一片地,嚼着玻璃!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还在对我笑。“她选了你。”陈瑶的嘴里一边流着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她说,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活下来的那个人,要帮她,完成最后一件心愿。”“赵立哥,她选了你,去死。”8陈瑶那张沾满鲜血的脸,在手电筒的光下,像一幅抽象的恐怖油画。她一边嚼着玻璃,一边对我笑,那场景,比之前任何一次死亡都让我感到心悸。“她选了我?”我握紧了手里的金属笔筒,那是现在我唯一的武器。“什么意思?”“她说……”陈瑶的舌头已经被玻璃划破,说话的声音更加含混不清,“……她说,我们两个,犯的都是一样的罪。”“我们都为了自保,伤害了别人。”“但是,你比我更懦弱。”“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背叛。”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方芷的怨灵,终究还是要审判我最初的罪孽。弄丢U盘,背叛她的信任。这才是我的原罪。后面的所有挣扎,不过是罪上加罪。“她给了我一个选择。”陈瑶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杀掉你,或者,被她杀掉。”“赵立哥,你说,我该怎么选?”她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抽出了一把水果刀。是茶水间里,用来切水果的刀。刀刃不长,但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森冷的光。我明白了。最后的审判,开始了。怨灵已经不满足于用超自然的力量杀人。它要看我们,自相残杀。这才是最极致的,人伦崩坏。“你觉得,你杀得了我?”我冷冷地看着她,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反击。她只是个文弱的女孩,而我,是个成年男人。真动起手来,她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是吗?”陈瑶诡异地一笑。她突然把手里的水果刀,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大腿。“噗嗤”一声,刀刃整个没入。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连衣裙。我惊呆了。她这是在干什么?自残?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脸上还带着那种病态的笑容。“赵立哥,你猜,我现在把刀拔出来,捅向你,你会怎么样?”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会流血,会疼。”“而我,不会。”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我懂了。她已经被方芷的怨灵附身了,或者说,被控制了。她成了一个没有痛觉,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杀人木偶。而我,还是个会流血会死的,普通人。这他妈怎么打?“跑!”这是我唯一的念头。我转身就往外跑。背后,传来陈瑶那不似人声的狂笑,和她拖着一条伤腿,追赶我的声音。“赵立哥,你跑不掉的……”我冲出茶水间,在大厅里疯狂地跑。三具尸体,一滩烂肉,就那么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那把空椅子,还在原地打转。它像一个导演,欣赏着自己编排的这出死亡戏剧。我跑到公司的另一头,那里是仓储室。我一头钻进去,反手就把门给锁上了。我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膛。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撞门声。是陈瑶。她在用身体撞门。每一下,都撞得门板嗡嗡作响。我环顾四周。仓储室里堆满了杂物,废弃的电脑,打印纸,还有一些活动道具。这里没有窗户,是唯一的死路。我把自己,逼进了绝境。“赵立哥,开门啊……”陈瑶的声音,就在门外,像是贴着门板在说话。“我们聊聊天嘛……”“聊一聊方芷。”“你不想知道,她死前,都想了些什么吗?”我的心,猛地一揪。方芷……“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手机。”陈瑶的声音,变得幽幽的,充满了蛊惑。“手机屏幕上,是你和她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你发给她的。”“‘对不起,U盘我好像弄丢了。’”“她就那么看着那条信息,一直看着,直到断气。”我的呼吸,停滞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一直以为,我是无辜的。我只是懦弱,只是想自保。但我忘了,在不公面前,旁观者的沉默,就是帮凶的匕首。我的那句轻飘飘的“弄丢了”,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恨王总监,也不恨刘凯。”陈瑶的声音,像是魔鬼的低语。“因为他们是坏人,坏人做坏事,是理所当然的。”“她最恨的,是你。”“因为她把你当成……唯一的朋友。”“而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背叛了她。”“我们,都是凶手。”陈瑶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是啊。我们都是凶手。用冷漠,用自私,用沉默,亲手把一个善良的女孩,推进了深渊。“咚!”一声巨响。门锁,被撞坏了。门板,被推开了一条缝。陈瑶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对我诡异地笑着。“赵立哥,轮到你了。”9陈瑶的脸卡在门缝里,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她身后的力量极大,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进来!我用尽全身力气,死死顶住门。但那股力量,根本不是一个女孩能拥有的。门缝,被一点点地撑大。我瞥见墙角,立着一个金属的活动展架。来不及多想,我猛地侧身,一把抄起那个展架,用尽全力,朝着门缝里那张脸,狠狠地捅了过去!“噗!”金属杆的前端,准确无误地,插进了陈瑶的一只眼睛。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股黑色的,粘稠的液体,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不是血。她没有发出惨叫。只是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她缓缓地,把头从门缝里退了回去。那根金属杆,还插在她的眼睛里。门外的撞击声,停了。我不敢放松,依然死死地顶着门,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过了大概十几秒。门外,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她走了。我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我活下来了。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还被困在这里,那个被怨灵操控的陈瑶,随时会回来。我必须想办法。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审判。我必须,主动去破解这个诅咒。诅咒的源头,是方芷。解开诅咒的关键,也一定在她身上。我慢慢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向外窥探。走廊里空荡荡的,陈瑶不见了。那把空椅子,也停止了转动,静静地停在大厅中央。一切,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暴风雨前的宁静。我深吸一口气,从仓储室里走了出来。我的目标很明确。方芷的工位。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那个所有恐惧的起点。张勇的尸体,刘凯的烂肉,都还在原地。我强忍着恶心,绕开了他们。终于,我站到了那把空椅子面前。我不敢坐上去。我只是绕到工位后面,看着那张熟悉的办公桌。桌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电脑,文件,私人物品,都被收走了。只留下一些划痕,和角落里一点擦不掉的咖啡渍。这里,会有什么线索?我蹲下身,开始检查桌子的下面,主机的后面。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的手指,在桌子底面的边缘,摸到了一个东西。一个很小的,被双面胶粘住的东西。我用力把它抠了下来。是一个U盘。和我“弄丢”的那个,一模一样。我的心,狂跳起来。她没有把U盘都给我。她留了一个备份。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不完全信任我。我握着那个U盘,像是握着一枚滚烫的炸弹。这里面,就是一切的真相。王总监的罪证,刘凯的罪证。或许,还有……我们所有人的。我必须看看里面有什么。我环顾四周,大部分电脑都已经砸坏了。只有王总监办公室里那台,还亮着。我拿着U盘,走向总监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我总觉得,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我走到王总监的电脑前。他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就在旁边看着我。我强迫自己不去理会,把U盘插进了USB接口。电脑很快就识别了。弹出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叫“证据”。我点开文件夹。里面有几个文件。一个录音文件,命名为“王”。一个视频文件,命名为“刘”。还有一个,是文本文档。名字是……“我们”。我的手,开始发抖。我先点开了那个录音文件。里面传来了方芷和王总监的声音。一开始,王总监还假惺惺地在指导工作。慢慢地,他的声音变得油腻,开始动手动脚。方芷在反抗,在哭泣,在哀求。而王总监,发出了得意的,令人作呕的笑声。然后,我点开了视频。是方芷的电脑摄像头拍下的。画面里,刘凯趁着方芷去洗手间,鬼鬼祟祟地来到她的工位,用一个U盘,拷贝了她的设计源文件。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铁证如山。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我们”的文档上。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一咬牙,点了下去。文档打开了。里面,没有长篇大论的控诉。只有一张张的截图。全是公司内部群的聊天记录。“那个方芷,又穿那么土,真不知道王总监看上她哪点了。”“装什么清高,还不是想靠身体上位。”“看她那个样子,一脸丧气,晦气死了。”“听说她妈妈是精神病,她肯定也有问题。”“上次我让她帮忙倒杯水,她居然不理我,什么玩意儿。”一句句,一行行。充满了恶意,充满了霸凌。发言的人,有公司的老员工,有刚来的实习生。有男的,也有女的。甚至……我看到了张勇的头像,他说:“这种人,活该加班。”我看到了李芸的头像,她发了一个嘲讽的表情包。我还看到了陈瑶的头像,她在那条说方芷妈妈是精神病的下面,点了个赞。而我呢?我翻到了最后。看到了我的头像。在他们疯狂地嘲讽方芷的时候,我没有参与。但我也没有阻止。我只是在群里发了一句。“@所有人,今晚加班的报一下名。”我用工作,打断了他们的霸凌。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当我的好人。原来,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她的伤口上,撒过盐。我们,无一幸免。我们,都是凶手。文档的最后,只有一句话。是方芷自己写的。“我不想死了。”“我想让他们,也尝尝我的痛苦。”10那行字,像一个诅咒,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子里。原来,这不是死后的复仇。这是她死前,就计划好的一场,同归于尽的审判。她是怎么做到的?一个普通的设计师,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可怕的力量?我想不通。或许,是那无尽的怨恨,引来了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或许,她用自己的生命,做了一场交易。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了真相。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我们用各自的方式,参与了这场“社会性谋杀”。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陈瑶,拖着那条废腿,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她眼眶里的那根金属杆,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另一只眼睛,空洞地看着我。“你看完了?”她问,声音平得像一条直线。我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U盘。“那你,应该明白了吧?”“她要的,不是道歉。”“她要的,是偿还。”“用我们的命,来偿还。”她向我走来。手里,还拿着那把水果刀。“赵立哥,别挣扎了。”“这是我们的宿命。”我看着她,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没有后退。我的心里,出奇地平静。恐惧,依然有。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解脱。“不。”我摇了摇头,“你说错了。”“她要的,不是我们的命。”陈瑶的动作,停住了。她歪着头,看着我,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困惑。“她要的,是‘出声’。”我说。“她恨的,是我们的‘沉默’。”“如果,她只是单纯地想杀光我们,根本不用搞得这么复杂。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我们瞬间消失。”“但她没有。”“她制定了这个规则,逼我们一个一个地,把藏在心里的肮脏,全都说出来。”“她在等。”“等一个,真正愿意为她‘出声’的人。”我举起了手里的U盘。“这些,就是证据。”“我们每一个人罪恶的证据。”“我要把它,公之于众。”“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家公司,这群人,是怎么逼死一个无辜的女孩的。”“这,才是我应该做的。”“这,才是真正的‘出声’。”我看着陈瑶,或者说,看着她背后那个无形的怨灵。一字一句地说道:“方芷,你听到了吗?”“对不起。”“这一次,我不会再沉默了。”我说完这句话。整个办公室,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灯光,开始疯狂地闪烁。桌上的文件,被吹得漫天飞舞。王总监的尸体,突然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摔在地上。一股浓烈的,腐烂的臭味,弥漫开来。陈瑶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她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一道道黑气,从她的七窍中不断冒出。她身后的那把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而那把一直停在大厅里的空椅子,开始疯狂地转动。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像是失控的陀螺。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我的选择,激怒了它。或者说,是触动了它。那个冰冷的女声,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的脑中响起。这一次,它不再平静。它充满了痛苦,不甘,和无尽的怨恨。它在对我咆哮。“晚了!”“已经太晚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们都得死!”随着这声咆哮。我看到,整个办公室的墙壁,天花板,地板,开始渗出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像是沥青,又像是凝固的血液。那些液体,汇聚在一起,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那个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它身上穿着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方芷经常穿的那件格子衬衫。它朝我,伸出了由黑色液体组成的手。“赵立,你看见了什么?”那个声音,变成了无数个声音的重叠。有方芷的,有王总监的,有张勇的,有李芸的,有刘凯的,甚至有陈瑶的……他们所有人,都在问我。“你看见了什么?”这是一个终极的审判。也是一个最后的陷阱。如果我回答,我看见了他们的罪恶。那么,作为目击者的我,也难逃一死。如果我回答,我什么都没看见。那么,我就又一次,选择了沉默。我看着那个由怨念汇聚成的怪物,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我闭上了眼睛。然后,平静地说出了我的答案。“我看见了。”“一个需要帮助的女孩。”11当我说出那句话时,整个世界都静止了。那只由黑色液体组成的,即将触碰到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疯狂闪烁的灯光,稳定了下来。刺耳的尖叫声,消失了。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的那个巨大的人形怪物,正在一点点地消散。那些黑色的液体,像是退潮的海水,慢慢地缩回墙壁和地板里。它身上的那件格子衬衫轮廓,越来越淡。最后,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腐烂的腥臭味。陈瑶,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她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脸上那种病态的疯狂,已经消失了。她变回了那个文弱的女孩。而大厅里那把疯狂旋转的椅子,也停了下来。它没有背对我们,也没有正对我们。它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把普普通通的,再正常不过的椅子。结束了?我不敢相信。我的那个回答,是正确的?我看着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U盘。或许,方芷的怨念,要的从来都不是复仇。她只是,太孤独了。她只是希望,在她被所有人欺凌,被所有人当成异类的时候,能有一个人,站出来,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当成一个“需要帮助的女孩”,而不是一个“麻烦”,一个“工具”,一个“笑料”。我最后的那句话,没有指责,没有审判。只有最纯粹的,来自一个普通人对另一个普通人的,迟来的共情。或许,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答案。“对不起。”我对着那把空椅子,轻声说道。“我说晚了。”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靠着办公桌,慢慢地坐到地上。精神的极度紧绷和放松,让我头晕目眩。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是安全通道的门,锁开了的声音。紧接着,电梯间也传来了“叮”的一声,恢复了运行。天,快亮了。窗外,透进了一丝鱼肚白。我们……得救了。我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陈瑶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只是昏过去了。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把她背了起来,很沉。然后,我走出了总监办公室。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了我的工位,打开了我的电脑。我把那个U盘,插了进去。把里面的录音,视频,还有那份名为“我们”的文档,全部复制了下来。然后,我打开了我的邮箱。我把这些文件,用加密邮件的形式,发给了三个人。一个是公司总部的纪检部门。一个是本地最有影响力的社会新闻记者。还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一个律师。邮件的标题,我只写了五个字。“杀人者名单。”做完这一切,我才把U盘拔了下来,放进口袋。我背着陈瑶,一步一步,走向了安全通道。我没有再回头看那满地的狼藉和尸体。也没有再看那把,属于方芷的空椅子。我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真正结束。怨灵的诅咒,或许消失了。但人间的审判,才刚刚开始。而我,赵立,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和污点证人,将要面对的,是另一场风暴。我可能会失去工作。可能会被公司报复。可能会被那些参与者的家属指责。但,我不在乎了。这是我欠方芷的。也是我欠我自己的。一个迟来的,交代。12我背着陈瑶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有些刺眼。我眯着眼,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恍如隔世。那些正常的,充满了烟火气的生活,感觉离我那么遥远。我把陈瑶放在路边,然后用公用电话报了警,也叫了救护车。我没有说鬼,只说公司发生了持刀凶杀案,有多个死者,一个伤员,和一个幸存者。我就是那个幸存者。很快,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清晨的宁静。我看着陈瑶被抬上救护车。然后,我被戴上了手铐,带上了警车。作为现场唯一的,毫发无伤的幸存者,我理所当然地,成了第一嫌疑人。在审讯室里,我待了四十八个小时。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当然,我隐去了怨灵的部分。我只说,因为长期的职场霸凌和内部矛盾,导致了员工精神崩溃,最终引发了这场惨剧。我交出了那个U盘。当警察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他们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录音,视频,还有那份触目惊心的聊天记录。每一条,都是一把刀子。警察开始调查。他们调取了公司的监控。监控,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全部失效了。什么都没拍到。法医的验尸报告,也出来了。张勇,死于颈椎断裂,角度诡异,非人力所能为。王总监,死于机械性窒息,但他自己根本不可能用那种方式勒死自己。刘凯,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像是被汽车反复碾压过,但现场并没有那样的条件。李芸,跳楼自杀。一切,都充满了无法解释的谜团。我的嫌疑,无法洗清,但也没有直接证据。案件,陷入了僵局。而我发出去的那封邮件,也起作用了。那个记者,发布了一篇深度报道。《一个女设计师之死,揭开独角兽公司的霸凌黑幕》。报道引爆了舆论。U盘里的证据,被一点点地放了出来。公司的股价,一夜之间,跌停。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这家公司的声讨。总部的调查组,也下来了。他们查封了公司,辞退了所有相关管理层。那些在聊天记录里说过风凉话的员工,也全部被开除,并被行业拉入了黑名单。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行业。一个月后,我被无罪释放了。因为陈瑶醒了。她醒来后,精神有些失常,对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记得模模糊糊。但她反复说一句话。“不是赵立,是鬼……是方芷回来了……”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我,因为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动机,最终被排除了嫌疑。这起案子,成了一桩悬案。我从警局出来的那天,阳光很好。我拒绝了所有记者的采访。我回了一趟公司。那栋楼,已经被封了,门口拉着警戒线。我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三十三楼的那个窗户。我仿佛还能看到,李芸从那里跳下来的样子。我辞掉了工作,换了一个城市。我没有再做设计。我在一个小的公益组织,找了一份工作。专门为那些,遭受职场霸凌的人,提供法律和心理援助。我很少再想起那一晚的事情。只是偶尔,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还会看到那把空椅子。它在黑暗里,慢慢地,转过来,对着我。我知道,那不是诅咒。那是一个提醒。提醒我,永远不要再选择,做那个沉默的人。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方芷的妈妈打来的。她从新闻上看到了这件事,通过律师找到了我。电话那头,她泣不成声。她说,谢谢我。谢谢我,为她的女儿,讨回了公道。她还告诉我一件事。方芷死后,她去整理遗物,发现女儿的日记里,写了很多关于我的事。说我是公司里,唯一一个,会跟她说“早上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她画稿画不下去的时候,会递给她一罐热咖啡的人。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如果赵立能勇敢一点,就好了。”挂掉电话,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我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看着车来车往,灯火阑珊。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被我一直保存着的U盘。我把它,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一切,都该结束了。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我旁边那张空着很久的长椅,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吱呀”一声。像是有人,坐了下去。我身体一僵。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长椅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片被风吹来的落叶,在椅子上,轻轻地打了个旋。我笑了。站起身,走进了人来人往的,温暖的灯火里。
更新时间:2025-11-06 01: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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