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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沈知谦说,我祖传的毒术,是用来济世救国的,我信了。我为他献上家族秘典,为他清除政敌,助他青云直上,成为太医院院首。可当“下毒弑君”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时,他在金銮殿上,亲手呈上定罪的证据。“其心可诛,当赐鸩酒。”他眉眼清冷,仿佛在看一个死物。所有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他们不知道,我递出去的毒,从来都是假的。而那杯呈上来的鸩酒,却是我淬炼三年的心血。我端起酒杯,对着高台上的他,笑了。“沈大人,这杯酒,还是你先尝尝,才不算辜负我的一番心意。”1沈知谦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后院喂我那只灰毛兔子。兔子啃着草叶,咯吱作响。他一身白衣,站在月亮门下,人模狗样的。“无双,陈太傅阻碍新政,陛下甚是烦忧。”他说得一脸忧国忧民。我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所以呢?你想让我给他下毒?”沈知谦皱眉,纠正我。“不是毒,是药。”“一种能让他卧床静养,无力上朝的药。”我懂了。就是让他拉肚子拉到虚脱,但又死不了。这活儿我熟。我们祁家,一手医术,一手毒术。到了我这一代,我对救人没兴趣,就喜欢琢磨些稀奇古怪的毒。让人说胡话的,让人跳舞停不下来的,让人放屁带旋律的。沈知谦觉得我这是歪门邪道。可每次他搞不定的人,最后都得来求我这个歪门邪道。“方子给我,我去配。”我懒得跟他废话。他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味药材。我扫了一眼,笑了。“沈大人,你这是想让他死啊。”“这几味药合在一起,三更吃,五更死,神仙难救。”沈知谦的脸僵了一下。“我……我不知药性相冲如此厉害。”装。接着装。一个太医院未来的院首,会不知道药性?骗鬼呢。但我没戳穿他。我把他的方子撕了。“行了,这事我来办,保证办得漂漂亮亮。”我给他配了药。一包无色无味的粉末。告诉他,混在茶水里,保管陈太傅明天早上在床上思考人生,没空去早朝。沈知谦千恩万谢地走了。他走后,我从另一个药柜里,拿出真正的一包药。那才是我给陈太傅准备的“特效药”。至于给沈知谦的那包?那是面粉。我祁无双,给人下毒可以。但借我的手杀忠臣,你沈知谦还不够格。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玩的。明明一肚子坏水,偏要装成白莲花。我就喜欢看他想干坏事又不敢,最后还得来求我的样子。特别下饭。第二天,消息传来。陈太傅在早朝前,突发恶疾,上吐下泻,告假三月。沈知谦力推的新政,顺利通过。他来谢我。带了一盒我最喜欢的桂花糕。“无双,多亏了你。”他站在我面前,眼神真挚。我捏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下次还有这种事,记得找我。”“价钱好说。”他笑了,如沐春风。“你我之间,谈钱伤感情。”我差点吐了。谁跟你讲感情。我图你的钱,你图我的药。咱俩就是纯洁的金钱关系。别整那些虚的。后来,他又找了我好几次。不是李尚书太顽固,就是张将军功高盖主。每一次,他都摆出一副为国为民的姿态。每一次,我都给他一包面粉。然后自己再配一包真正的“好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李尚书说话开始结巴,一激动就学狗叫。张将军一夜之间,爱上了跳肚皮舞。满朝文武,被我整得鸡飞狗跳。但都没伤及性命。沈知谦却因此平步青云,很快就坐上了太医院院首的宝座。他开始越来越忙。来找我的次数也少了。我乐得清闲,继续在我的院子里,研究我的新毒药。直到那天。他深夜造访,神色凝重。“无双,这次,可能要出大事了。”我正在捣鼓一味让人看到什么都想抱的药。头都没抬。“谁又惹你了?”“是陛下。”他声音压得很低。我的手顿住了。“陛下龙体抱恙,缠绵病榻,所有药石都无效。”“我怀疑,是中了慢性毒。”我抬起头,看着他。“所以,你要我配解药?”他摇头。“不,我要你配一种毒。”他的眼睛在烛火下,亮得吓人。“一种能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毒。”“这也是唯一能救陛下的法子了。”我盯着他,没说话。以毒攻毒,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是弑君的大罪。他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此事若成,你我便是大周的功臣。”“若败……”他没说下去。但我知道他的意思。若败,我就是那个下毒的罪人。而他,是那个被我蒙蔽的、无辜的太医院院首。算盘打得真响。我笑了。“行啊。”“这么刺激的事,怎么能少了我。”我答应了他。他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掩饰过去。他以为我被功名冲昏了头。他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我把他请进了我的密室。那是我存放最得意作品的地方。我从一个乌木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三日醉’。”“无色无味,入喉不觉。”“中毒之人,会在三日后陷入假死,气息全无,如同死人。”“七日之后,方能醒转。”沈知谦接过瓷瓶,手有点抖。“当真如此神奇?”“不然呢?我祁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我靠在药架上,抱着胳膊看他。他把瓷瓶收进怀里,郑重地对我一揖。“无双,大周的江山,百姓的安危,就交到你我手上了。”我摆摆手。“别给我戴高帽。”“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说。”“事成之后,把你太医院药库里的那株‘千年血参’给我。”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一言为定。”他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冷了下去。傻子。真以为我会把身家性命,押在你这种人身上?那个瓷瓶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三日醉”。是我用蜂蜜和花露调出来的糖水。甜得很。2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修剪我的花。一剪刀下去,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头就掉了。宫里派人来“请”我。来的还是禁军。领头的人,我认识,是沈知谦的心腹。他对我还算客气。“祁姑娘,得罪了。”我扔下剪刀,拍了拍手。“走吧。”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好惊讶的。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黑压压跪了一片。新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他旁边站着的,是沈知谦。依旧是一身白衣,仙风道骨。我被带到大殿中央。沈知谦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祁无双。”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整个大殿都听得见。“你可知罪?”我笑了。“沈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何罪之有?”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是我给他的那个。“此物,可是你的?”“是我的。”“你可知,先帝正是服下此物后,才龙驭宾天的?”“哦?”我挑了挑眉,“这么说,是你给先帝下的毒?”他脸色一变。“一派胡言!”“是你妖言惑众,诓骗于我,说此乃救驾神药!”“我一时不察,才酿成大错!”他演得声泪俱下。扑通一声跪下,对着新帝磕头。“臣有罪!臣失察之罪,万死难辞!”“但此女,才是真正的元凶!请陛下降罪!”百官哗然。所有人都对着我指指点点。“妖女!”“蛇蝎心肠!”我看着沈知谦的表演,差点鼓起掌来。这演技,不去唱戏可惜了。他算准了我百口莫辩。一个玩毒的妖女,和一个德高望重的神医。大家会信谁,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新帝看着我,眼神冰冷。“祁无双,你还有何话可说?”我环顾四周。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一双双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睛。真可笑。这些人里,有一半都被我的“毒”整过。现在倒是一个个都忘了。我清了清嗓子。“我想问沈大人一个问题。”沈知谦抬起头,一脸悲愤。“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就说,你给先K帝吃的,是不是我给你的这瓶东西?”“是!”他答得斩钉截铁。“你确定,一滴都没少?”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自然!”“那就好。”我笑了。然后,我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事。我从他手里,一把抢过那个瓷瓶。拧开盖子。当着所有人的面,仰头把里面的东西,喝得一干二净。“你!”沈知谦惊得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以为我畏罪自尽了。我抹了抹嘴。咂了咂舌头。“嗯,蜂蜜加了点茉莉花露,味道不错。”“沈大人,你确定,就是用这瓶糖水,毒死了先帝?”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懵了。糖水?毒死皇帝的,是糖水?沈知谦的脸,瞬间白了。他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瓶子。被我一脚踹开。“怎么?想销毁证据?”新帝也反应过来了。他厉声喝道:“来人!传太医验尸!”“沈知谦,暂时收押,听候发落!”沈知谦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想不通。那瓶药,怎么就变成了糖水?他百密一疏。他不知道,我祁无双,从不信任何人。尤其,是不信他这种伪君子。我在给他瓷瓶的时候,就在瓶底涂了一层特制的药粉。这种药粉,无色无味。但只要遇到酒,就会瞬间发生反应。把瓶里的一切,都变成最普通的糖水。而沈知谦,为了邀功。在给先帝“献药”之前,特地办了庆功宴。他拿着我的瓷瓶,在宴会上,向他的党羽炫耀。他太得意了。得意到忘了,酒气,也能催发药性。所以,当他把“神药”喂给先帝时。喂下去的,只是我精心为他准备的,一瓶糖水。先帝的死,跟我没关系。跟他也“没关系”。真正的死因,只有天知道。或许是病死的。或许,是被别人害死的。比如,急着上位的新帝?谁知道呢。反正,沈知谦这个黑锅,是背定了。他想让我当替死鬼。结果,把自己玩了进去。真是,天道好轮回。我被无罪释放。走出大殿时,阳光正好。我回头,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沈知谦。他正用一种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我冲他,比了个口型。“傻子。”3沈知谦没被砍头。新帝念在他过去有功,只是将他贬为庶民,永不录用。这比杀了他还难受。我听说,他被赶出京城那天,形容枯槁,状若疯癫。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真惨。我嗑着瓜子,听着下人传回来的消息,心情愉悦。但这事还没完。先帝死得不明不白,总得有个交代。新帝下令,彻查此事。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一个小太监头上。说是那个小太监,在先帝的饮食里,下了毒。屈打成招,当场杖毙。事情就这么了了。我知道,这只是个替死鬼。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拿回我的“千年血参”。我去找新帝。新帝对我倒是客气。毕竟,我刚帮他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虽然是无心的。我说明来意。新帝大手一挥,准了。我高高兴兴地去了太医院的药库。那株血参,我惦记很久了。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拿回去,又能研究出不少好玩的东西。可我到了药库,却傻眼了。放血参的那个玉盒,是空的。我揪住药库总管的领子。“参呢?”总管吓得直哆嗦。“被……被沈……沈院首拿走了。”“什么时候?”“就……就在先帝出事的前一天。”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沈知谦。又是他。这个王八蛋,早就把血参给私吞了。他还答应我“一言为定”?我呸!我气得差点把太医院给点了。但现在,他人跑了,我去哪找他。京城这么大,找个人跟大海捞针一样。我只能自认倒霉。没了血参,我郁闷了好几天。连研究新毒药都没了兴致。直到那天,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站在我的药庐门口。他背着一个药箱,风尘仆仆。长得还挺好看,剑眉星目,就是脸有点黑。“请问,这里是祁无双姑娘的住处吗?”他声音挺好听,低沉沙哑。我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是我,你谁啊?”“在下严不周,一介江湖郎中。”严不周?没听过。“找我干嘛?看病出门右转,慢走不送。”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不,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送东西的。”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打开。一株通体血红的人参,静静地躺在里面。根须完整,形态饱满。正是那株“千年血参”。我一下子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个?”“一个病人,付给我的诊金。”“谁?”“沈知谦。”我愣住了。严不周说,他是在城外的一个破庙里,遇到沈知谦的。那时候,沈知谦已经快不行了。浑身长满脓疮,散发着恶臭。他给自己下了一种极厉害的毒。想用这种方式,逼我现身。他觉得,只有我,能解他的毒。也只有我,有解药。他太高看我了。他下的那种毒,叫“千疮百孔”。是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我自己都还没研究透。根本没有解药。他这是在找死。严不周说,他看沈知谦可怜,就出手救了他。用金针渡穴的法子,暂时保住了他的心脉。但毒已经深入骨髓。除非有千年血参吊着命,否则活不过三天。沈知谦就把这唯一的救命稻草,给了严不周。托他,务必交到我手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搞不懂。严不周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他说,他欠你的。”“他说,他知道你想要这个。”“他还说……”严不周顿了顿。“他说,他用这条命,偿你。”我沉默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感动?不。我觉得恶心。他把我害得那么惨,现在想用一条烂命来抵?想得美。我接过木盒。“东西我收下了。”“至于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严不周看着我,叹了口气。“祁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已经得到报应了。”我冷笑。“报应?远远不够。”“你告诉他,想死,别死得那么痛快。”“让他来找我,我这里有的是法子,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严不周走了。我拿着那株血参,回到屋里。我看着它,想了很久。最后,我把它收了起来。沈知谦想死?我偏不让他死。我要让他活着。活着,看我怎么把他珍视的一切,一点一点,全部毁掉。4我开了家医馆。名字就叫“无双馆”。地点,就选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对面,是京城最大的药铺,“济世堂”。那是沈家的产业。沈知谦倒台后,沈家虽然没被清算,但声誉一落千丈。济世堂的生意,也是门可罗雀。我就是要踩着他的脸,把我的医馆开起来。开业那天,我没请任何人。就放了一挂鞭炮,算是庆祝。严不周倒是来了。还送了我一个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妙手回春”四个大字。“祁姑娘,你真打算开医馆救人了?”他一脸不信。我把匾额挂上。“不然呢?我总得找点事做。”“再说了,救人比制毒,有时候,更有意思。”尤其是,救那些被别的医生判了死刑的人。看着他们起死回生。看着那些自诩神医的人,脸被打得啪啪响。那种感觉,爽。第一天,没一个病人上门。也正常。谁会相信一个“妖女”会治病救人。我不急,坐在门口嗑瓜子。严不周也没走,陪我一起。他好像很闲。“你不用去游历江湖了?”我问他。“暂时不了。”“京城,好像比江湖,更有趣。”他看着我对面的济世堂,意有所指。我笑了笑,没说话。第二天,依旧没人。第三天,终于来了第一个客人。一个中年男人,被两个人架着进来的。面色蜡黄,气若游丝。他老婆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求求您,救救我当家的!”我搭了搭脉。“中毒了。”“而且,是好几种毒混在一起。”“去过别的地方看了?”他老婆点头。“去……去过济世堂。”“他们的大夫说,没救了,让我们准备后事。”我笑了。“他们治不了的,我来治。”“把他扶进去。”严不周也过来帮忙。我开了方子,让他去抓药。然后,拿出我的银针。那男人中的毒,很复杂。下毒的人,手法很高明。应该是宫里出来的。我施了半天针,累出一身汗。那男人吐出一口黑血,脸色才好看一点。“命是保住了,但要全好,还得调理一阵子。”我对那女人说。女人千恩万谢,给了诊金,扶着男人走了。我治好了济世堂判死刑的病人。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京城传开了。第二天,我医馆的门槛,差点被人踩破。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在别处治不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的。结果,都被我治好了。什么疑难杂症,在我这,都不是事儿。“无双馆”的名声,一下就打响了。对面的济世堂,更没人去了。听说,沈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沈知谦的爹,那个老狐狸,亲自来我这。说是来“请教”。其实就是想来偷师。我让严不周把他打出去了。“告诉姓沈的,想学我的医术,下辈子吧。”沈家没办法,只能花重金,从外地请名医。但请来的,都是些酒囊饭袋。治死的人,比治活的还多。济世堂的招牌,彻底砸了。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严不周就留下来,给我当了助手。他医术也很高明,尤其是针灸。我们俩配合,天衣无缝。有时候,我们会一起讨论病情,到深夜。他懂的很多,连我那些偏门的毒术,他都能说上一二。“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很好奇。他总是笑笑。“一个郎中而已。”我不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只要他对我没坏心就行。这天,医馆打烊后。我正在整理药材。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袍里的人。身形佝偻,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挪了进来。走到我面前。然后,他掀开了头上的兜帽。一张脸,出现在我面前。一张坑坑洼洼,布满脓疮,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脸。只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我认得。是沈知谦。5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那双曾经清高孤傲的眼睛里,现在只剩下浑浊和乞求。他“扑通”一声,跪下了。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想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破了洞的风箱。毒素,已经侵蚀了他的声带。“救……我……”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没动。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把我逼上绝路的男人,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脚下。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我为什么要救你?”我开口,声音很冷。他身体一颤,抬起头。用那双烂得只剩下眼白的眼睛,看着我。他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沓银票。还有几张地契。“这……是沈家……所有的……家产……”“都……给你……”“求你……救我……”我笑了。笑得很大声。“沈知谦,你是不是脑子也烂掉了?”“你觉得,我祁无双,缺你这点钱?”“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用钱就能收买的庸医?”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我走到他面前,蹲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你听好了。”“你的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我让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让你更痛苦。”我松开手,站起来。“滚。”“别脏了我的地。”他不动。就那么跪着。眼泪,混着脓血,从他眼眶里流出来。看起来,恶心又可怜。严不周从后堂出来了。看到沈知谦,他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一下一下,扫在沈知谦旁边。那意思,很明显了。沈知谦终于动了。他没有起来。而是,开始给我磕头。一下,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很快就磕破了。鲜血,混着脓水,流了一地。“无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把命……还给你……”“好不好……”他说得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子,从喉咙里刮出来的。我看着他,面无表情。“你的命,我要来何用?”“我嫌脏。”我转身,不再看他。“严不周,送客。”严不周放下扫帚,走到沈知谦身边。“沈公子,请吧。”“无双馆,不欢迎你。”沈知谦不动。还在磕头。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句“我错了”。严不周叹了口气。伸手,想把他扶起来。突然。沈知谦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就扎了下去。“噗”的一声。血,喷了出来。溅了严不周一身。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我都没反应过来。沈知谦倒在血泊里。眼睛,还死死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好像,还在说那三个字。“我……错……了……”然后,头一歪,不动了。医馆里,一片死寂。只剩下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严不周探了探他的鼻息。对我,摇了摇头。死了。就这么,死在了我的医馆里。用最惨烈的方式。我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空落落的。我以为,我会很开心。我会大笑。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像看了一场,极其无聊的闹剧。就这么结束了。真没意思。“报官吧。”我对严不周说。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群官兵,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京兆尹。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我。脸色一沉。“祁无双,你涉嫌当街行凶,杀害朝廷钦犯。”“来人!把她给我拿下!”我愣住了。朝廷钦犯?沈知谦什么时候,成了钦犯?还有,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就像,早就等在外面一样。我看着京兆尹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突然,明白了。这是个圈套。一个,专门为我设的,圈套。6我被关进了大牢。罪名是,蓄意谋杀。人证物证俱在。沈知谦死在我的医馆,匕首上,有我的指纹。虽然那是我去探他鼻息时不小心碰到的。但没人信。他们说,是我记恨沈知谦,故意不救他,还刺激他,最后把他杀了。动机,十分“充分”。我成了京城百姓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无双馆,被查封了。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我坐在牢房的稻草堆上,看着墙角滴水。滴答,滴答。心里,很平静。这点小场面,吓不到我。比这更凶险的,我都经历过。我只是在想,是谁在背后搞我。沈家?他们没这个胆子。新帝?他没这个理由。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严不周来看我了。隔着牢门,他递给我一个食盒。“先吃点东西。”我打开,是我最喜欢的几样小菜。“你怎么进来的?”“花了一点钱。”他看着我,眼里都是担忧。“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笑了笑。“我相信你。”“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去帮我查一件事。”我把我的猜测,告诉了他。我觉得,沈知谦的死,不简单。他那种惜命的人,怎么会轻易自杀。而且,官兵来得太巧了。这里面,一定有鬼。严不周听完,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在这里,多加小心。”他走了。牢里的日子,很难熬。饭是馊的,水是臭的。还有老鼠蟑螂,到处乱爬。狱卒对我也没好脸色。动不动就对我冷嘲热讽。“哟,这不是神医吗?”“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我懒得理他们。我闭着眼睛,在脑子里,一遍遍地推演整件事的经过。从沈知谦来找我,到他死在我面前。每一个细节,我都不放过。突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那把匕首。沈知谦自杀的那把匕首。有问题。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匕首的刀柄上,雕着一朵云。一朵,很特别的,卷云纹。这个花纹,我见过。在宫里。是皇家暗卫的标志。沈知谦,一个被贬的庶民,怎么会有暗卫的匕首?除非……他根本不是自杀。他是被杀的。而杀他的人,就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真正的凶手。他伪造了沈知谦自杀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个开医馆的,碍着他什么事了?除非,我的医馆,挡了他的路。或者说,我治好的某个人,是他不希望活下去的。我想起我治过的那些病人。非富即贵,很多人,都是朝中大员。他们中的一些人,是新帝的拥护者。而另一些……是先帝的旧臣。我明白了。这是,党争。新帝登基,根基不稳。朝中,还有很多先帝的势力。这些人,是新帝的眼中钉。新帝想除掉他们。但又不能明着来。所以,就用了最阴险的法子。下毒。让他们一个个,“病死”。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破坏了他的计划。所以,他要除掉我。沈知谦,只是他用来除掉我的一颗棋子。一颗,用完就扔的,废棋。想通了这一切,我后背一阵发凉。好一招“一石二鸟”。既除掉了我这个绊脚石。又把沈知谦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给灭了口。真是,好算计。这个躲在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是新帝本人?还是他身边的,某个心腹?不管是哪个,我都惹上大麻烦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恩怨了。这是,要命的,朝堂之争。我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自救。7严不周第二次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我查到了。”“那把匕首,是‘影卫’的。”影卫,是皇帝最神秘,也最致命的武装。专门替皇帝,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沈知谦死前,见过一个人。”“谁?”“大内总管,王德。”王德。是新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也是新帝,最信任的人。是他。一定是他。严不周说,他查到,最近朝中好几位告病的大臣,都曾被王德“探望”过。探望之后,病情就急转直下。要不是我出手,他们现在,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你现在很危险。”严不周看着我,一脸凝重。“王德不会放过你的。”“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我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随时等着被宰。“我必须出去。”我说。“待在这里,就是等死。”严不周点头。“我今晚,就来救你。”“不行。”我摇头,“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这是天牢,守卫森严。”“你有办法?”“有。”我附在他耳边,把我的计划,告诉了他。他听完,眼睛亮了。“好计策。”“但,太冒险了。”“富贵险中求。”我笑了笑。“不冒点险,怎么能把那条老狐狸,给揪出来。”当天晚上。我“病”了。上吐下泻,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狱卒吓坏了。赶紧上报。很快,宫里就派了太医来。来的太医,给我把了半天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给我开一些吊命的汤药。我的“病”,越来越重。第二天,我已经“奄奄一息”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德的耳朵里。他肯定会怀疑。我这种玩毒的祖宗,怎么会轻易中毒。他会觉得,我是装的。所以,他一定会亲自来看看。果然。第三天黄昏。王德来了。他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走进了我的牢房。他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祁无双,别装了。”“你这点小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杂家。”我躺在稻草上,眼睛都睁不开了。“咳咳……”我咳出一口血。黑色的血。王德愣了一下。他走近,蹲下,想看个究竟。就是现在。我猛地睁开眼睛。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对着他的脖子,就刺了过去。快,准,狠。王德连叫都没叫出来,就瘫倒在地。我给他下的,是我特制的“软筋散”。能让人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但神智,是清醒的。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哪里还有半点病容。我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王德面前,踢了踢他。“王公公,杂家的演技,还行吧?”我学着他的口气说道。王德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想说话,但嘴巴张着,发不出一点声音。“别白费力气了。”“中了我的针,没我的解药,你这辈子,就当个活死人吧。”我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块令牌。是出入宫禁的令牌。然后,我扒了他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又用药水,简单地化了个妆。把自己弄得像个面目全非的老太监。“王公公,委屈你了。”“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吧。”我把他拖到稻草堆上,盖好。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牢房。门口的狱卒,看到我(王德),都恭恭敬敬地行礼。我压着嗓子,嗯了一声。一路,畅通无阻。我拿着令牌,顺利地走出了天牢。外面,严不周已经备好了马车,在等我。我跳上马车。“走!”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就是朝廷的通缉犯了。我的对手,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前路,九死一生。但,我一点都不怕。相反,我很兴奋。游戏,才刚刚开始。8我们没有出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严不周在京城,有一处很隐蔽的宅子。我们就躲在那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严不周给我倒了杯茶。我喝了一口。“王德被我控制了,但用处不大。”“他只是个太监,皇帝随时可以换一个。”“我要的,是能一击致命的证据。”“什么证据?”“他跟沈知谦勾结,毒害朝臣,嫁祸于我的证据。”严不周皱眉。“人证,沈知谦已经死了。”“物证,王德做事滴水不漏,恐怕很难找到。”“不。”我摇头,“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些什么。”“谁?”“沈知谦的爹,沈万山。”沈万山,是个老狐狸。济世堂能开那么大,全靠他的精明算计。沈知谦做的那些事,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他只是装傻。现在沈知谦死了,沈家也败了。他心里,肯定憋着一股火。“你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不,不是套。”“是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证据交出来。”我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第二天。京城里,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是沈知谦,死得冤枉。他是被人灭口的。而他死前,留下了一本账册。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这些年,替谁办事,害了哪些人。这本账册,现在,就在沈万山手上。消息一传开,整个京城都炸了。那些曾经被沈知谦“治”过的大臣,都坐不住了。一个个都跑到沈家,想一探究竟。沈万山被搞得焦头烂额。他当然知道,没什么狗屁账册。这都是谣言。但他又不能明说。一说,就等于承认沈知谦害过人。他只能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但这,正中我的下怀。沈家越是这样,外面的人就越相信,账册是真的。王德那边,也急了。他派了好几拨人,夜探沈家,想把账册偷出来。结果,都被严不周安排的人,给打跑了。这么一来,王德就更相信,账册的存在了。他开始狗急跳墙。他派人,绑架了沈万山最疼爱的小孙子。威胁他,用账册来换。这下,沈万山彻底慌了。他那个孙子,可是他的命根子。他派人到处找,都找不到。最后,他只能求助于官府。但京兆尹,是王德的人。根本就是敷衍了事。沈万山,走投无路了。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我,出现了。我给他递了张条子。约他,在城外的土地庙见面。他来了。一个人来的。几天不见,他好像老了十几岁。“是你?”他看到我,一脸震惊。“你还没死?”“让你失望了。”我笑了笑。“沈老爷,我们做个交易吧。”“什么交易?”“我帮你救出孙子,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他脸色一变。“我没有什么东西。”“别装了。”我打断他。“沈知谦跟王德来往的密信,你敢说,你没留一手?”“你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他沉默了。眼神,阴晴不定。我猜对了。他手里,真的有东西。“我怎么信你?”他问。“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反问他。他颓然地低下头。是啊。他没的选了。“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保证我孙子的安全。”“放心。”我站起来。“我祁无双,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说话,还是算话的。”9救人,对我来说,不是难事。王德把沈万山的孙子,关在一个废弃的货仓里。守卫,只有几个人。我跟严不周,很轻松地就解决了。小孩被吓得不轻,但没受伤。我们把他,安全地送回了沈家。沈万山,也履行了他的承诺。他给了我一个盒子。里面,是十几封信。全是沈知谦和王德的来往密信。信里,详细地记录了,他们怎么合谋,毒害朝臣,铲除异己。甚至,连先帝的死,都跟他们有关。原来,先帝根本没病。是王德,联合沈知谦,给他下了慢性毒。一点一点,掏空他的身体。目的,就是为了扶新帝上位。而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计划里的一环。一个用来转移视线,最后再被牺牲掉的,工具。我看着这些信,手脚冰凉。原来,人心,可以恶到这个地步。沈知谦,你真是,死有余辜。“这些东西,够不够?”沈万山问我。“够了。”我把信收好。“有了这些,别说王德,就是皇帝,也得抖三抖。”沈万山看着我,眼神复杂。“你要去告御状?”“不。”我摇头。“我现在是通缉犯,连宫门都进不去。”“而且,皇帝不会见我的。”“见了,他也不会承认。”“那你想怎么办?”“我要把这些东西,送到一个,能让皇帝不得不看,不得不认的人手上。”“谁?”“摄政王,宁王。”宁王,是先帝的亲弟弟。手握重兵,镇守边关。在朝中,威望极高。也是唯一一个,能跟新帝抗衡的人。新帝之所以这么急着铲除异己,就是怕宁王,会威胁到他的皇位。只要宁王拿到了这些信。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带兵进京,“清君侧”。到时候,京城,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你疯了!”沈万山惊恐地看着我。“你要挑起战乱?”“你知道这会死多少人吗?”我看着他,笑了。“死人?”“当初,你们害死那些忠臣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死人?”“当初,你们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死?”“现在,跟我谈仁义道德?”“沈老爷,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我拎起盒子,转身就走。“祁无双!”沈万山在我身后,大喊。“你会后悔的!”后悔?我祁无双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我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的江山,都跟着陪葬。严不周在外面等我。我把信给他看。他看完,也是一脸震惊。“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你真的,要去找宁王?”“嗯。”“我陪你去。”他毫不犹豫地说。我看着他。“这很危险。”“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非亲非故。”他笑了。月光下,他的笑容,很好看。“大概是,看不得这世道,黑白颠倒吧。”“也或许是,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他策马,走到我前面。“走吧。”“去边关的路,可不近。”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了一下。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好像,也不是那么孤单。我们快马加鞭,一路向北。王德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我们经历了好几次截杀。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但最后,都化险为夷了。严不周的功夫,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不像个郎中。倒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半个月后。我们终于,到了北境。远远地,能看到,那座雄伟的,宁王府。我以为,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可我没想到。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等着我们。10我们没能见到宁王。守门的士兵,把我们拦下了。说王爷在议事,不见客。我把我的身份,和来意,都说了。但没用。他们根本不信。还把我们当成刺客,要抓起来。我们只能先退走。“怎么办?”我们在城里找了个客栈住下。严不周问我。“宁王府,守卫森严,硬闯是不可能了。”“看来,只能等了。”等宁王出来。或者,等一个能见到他的机会。可是,一连等了好几天。宁王,都没有出过府。我们就好像,被困在了这里。进退两难。王德的人,也追到北境了。我们在城里,好几次都差点跟他们撞上。“不能再等了。”严不周说。“再等下去,我们早晚会暴露。”“我有一个办法。”我说。“宁王府,每个月都会对外招募一批军医。”“我们可以,冒充军医,混进去。”“这是个好主意。”“可是,招募考核,很严格。”“你有把握吗?”我笑了。“论医术,这天下,我还没怕过谁。”第二天。我们就去报名了。考核,分三轮。第一轮,笔试。考的都是些药理知识。对我来说,小菜一碟。第二轮,辨药。几百种药材,混在一起。要求在半炷香内,全部分辨出来。很多人,都卡在了这一关。我跟严不周,很轻松就通过了。第三轮,也是最难的一轮。实战。考官,是宁王府的首席军医,秦老。他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十个士兵,中了同一种毒。但症状,各不相同。有的狂躁,有的嗜睡,有的上吐下泻。要求我们,在两个时辰内,配出解药。所有人都傻眼了。这种奇毒,闻所未闻。连秦老自己,都束手无策。他只是想看看,我们这群人里,有没有奇才。我走上前,挨个给士兵把脉。然后,我笑了。“这不是毒。”我说。所有人都看着我。秦老也皱起了眉。“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要不是毒,他们怎么会这样?”“因为,他们吃的饭里,被人加了‘幻心草’。”“幻心草,本身无毒。”“但它能放大,人心里最深处的,欲望和恐惧。”“所以,他们才会表现出,各种不同的症状。”“那个狂躁的,是心里有火。”“那个嗜睡的,是心里有愧。”“解法,也很简单。”我从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用针,封住他们的心脉,让他们沉睡。”“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我说完,就开始施针。手法,行云流水。半个时辰后。十个士兵,都安静地睡着了。再过一个时辰。他们,陆续醒来。神智,已经完全清醒。除了身体有点虚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秦老,更是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他冲过来,抓住我的手。“姑娘!神了!真是神了!”“你……你叫什么名字?”“祁无双。”“好!好一个祁无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宁王府的,上席军医!”我成功了。我跟严不周,顺利地,混进了宁王府。我以为,接下来,就是找到宁王,交出密信,大仇得报。可我,又错了。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宁王府里,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11进了宁王府,我才发现,想见宁王,比登天还难。他深居简出,身边总是跟着一大群护卫。我们这些新来的军医,根本没机会靠近。我跟严不周,被分到了军医处。每天,就是给一些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日子,过得清闲,又憋屈。手里的密信,像一块烙铁。烫得我,寝食难安。我必须,尽快找到机会。这天,机会来了。宁王的独子,小王爷,在打猎时,不小心坠马。摔断了腿。府里所有的军医,都被叫了过去。但小王爷的伤势,很重。骨头,都戳出来了。好几个军医看了,都直摇头。说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宁王妃,当场就哭晕了过去。宁王,也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整个王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秦老,也束手无策。他把我,叫了过去。“无双,你,有没有办法?”他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期盼。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走到床边,看了看小王爷的伤口。“能治。”我说。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宁王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你再说一遍。”“我说,能治。”“不仅能保住腿,还能让他,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你有几成把握?”“十成。”我答得,斩钉截铁。这不是吹牛。这种接骨续筋的本事,是我祁家的绝活。宁王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他点了点头。“好。”“如果你治好了我儿。”“本王,重重有赏。”“但如果你,敢说大话……”他没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我让人,准备了手术需要的东西。烈酒,刀,针,线。还有,我特制的麻药。我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下严不周,给我当助手。手术,进行了三个时辰。我把碎掉的骨头,一块块拼好。再把断掉的筋,一根根接上。最后,缝合伤口。整个过程,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等我做完这一切,天,已经亮了。我累得,差点虚脱。严不周扶住我。“你没事吧?”我摇摇头。“去告诉王爷,手术很成功。”宁王冲了进来。他看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儿子。又看了看,那条被包扎得很好的腿。眼圈,红了。他转过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侧身,避开了。“王爷言重了。”“我是军医,这是我分内之事。”“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座上宾。”“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等得,就是他这句话。我从怀里,拿出那个盒子。“王爷,我不要赏赐。”“我只想,让您看一样东西。”我把盒子,递给他。他疑惑地,接了过去。打开。当他看到里面那些信的时候。他的脸,瞬间就变了。变得,铁青,狰狞。一股杀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好几度。他一封一封地看。越看,手抖得越厉害。最后,他“啪”的一声,把信拍在桌子上。“好!好一个我的好侄儿!”“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他真以为,这天下,是他一个人的了吗!”他转过头,看着我。“这些东西,你是从哪来的?”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他。他听完,沉默了很久。“祁姑娘,你受委屈了。”“本王,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本王要,清君侧!”“还大周一个,朗朗乾坤!”我知道。京城,要变天了。12宁王,起兵了。以“清君侧”的名义,带着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京城。势如破竹。新帝派出去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不到一个月。宁王的军队,就兵临城下。新帝,慌了。他把我,从天牢里“请”了出来。哦,不是我。是那个假扮我的,王德的干女儿。新帝想用我,来威胁宁王。他真是,病急乱投医。我跟严不周,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大军。心里,感慨万千。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以这种方式,回到京城。新帝,穿着龙袍,站在我对面。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皇叔,你这是要造反吗?”宁王骑在马上,声如洪钟。“我不是造反。”“我是来,清君侧!”“你身边,有奸臣!”“只要你交出王德,杀了祁无双这个妖女,为先帝报仇。”“我立刻,退兵。”新帝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一把,抓住旁边那个假“我”的脖子。“皇叔,你看清楚了。”“这个妖女,就在我手上。”“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宁王,也笑了。“你杀吧。”“一个妖女而已,死了就死了。”“正好,给先帝报仇。”新帝,懵了。他没想到,宁王会是这个反应。他以为,我是宁王的人。他以为,宁王会为了我,妥协。他太天真了。宁王这种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牵绊。他要的,是皇位。我,只不过是他起兵的一个,借口而已。“你……你……”新帝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城门,开了。一队人马,从里面,冲了出来。为首的,是禁军统领。他对着宁王,跪下了。“末将,恭迎王爷,入主京城!”城墙上,也倒戈了一片。新帝,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他颓然地,松开了手。瘫倒在地上。像一条,丧家之犬。我看着他,没什么感觉。这就是,权力的游戏。赢家,通吃。输家,一无所有。宁王,进了城。他没有杀新帝。只是把他,软禁了起来。然后,他登基了。成了,新的皇帝。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我,平反。昭告天下,我是被冤枉的。还封我为“护国神医”。赐了我一座,很大的宅子。王德,被凌迟处死。沈家,被抄家。沈万山,在狱中,自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大仇得报。站在我那座,金碧辉煌的新宅子里。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里,太大了。大得,空落落的。我好像,又变成了一个人。严不周,来向我告别。“天下已定,我也该走了。”他说。“去哪?”“江湖。”“我本来,就是个江湖人。”我看着他。“不留下来吗?”“新的朝廷,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他笑了。“我闲云野鹤惯了,受不了官场的拘束。”“倒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我想了想。“我打算,重开我的医馆。”“还是叫,无双馆。”“挺好。”他点点头。“那我以后,要是走江湖走累了。”“可以来你这,讨口饭吃吗?”“随时欢迎。”我笑了。“管饱。”他走了。没有一丝留恋。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有点失落。但,也仅此而已。第二天。我的“无双馆”,重新开张了。没有鞭炮,没有匾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开了。来看病的人,还是很多。我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但心里,很踏实。这天,医馆打烊。我正准备关门。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沈知谦。他没死。那天,在医馆,他刺向自己的那一刀,偏了。没伤到要害。被严不周,偷偷救了回来。他一直,躲在城外。现在的他,脸上的脓疮,已经好了。但留下了,满脸的疤痕。看起来,很狰狞。他穿着,最破旧的衣服。身上,还有一股酸臭味。他看到我,没有下跪,也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株草药。递给我。“这是……止血草。”“我看你医馆门口,种的那几株,快用完了。”“就……就去山上,给你采了些。”他说得,很小声。也很,笨拙。我看着那株,还带着泥土的草药。沉默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草药,放在门口的台阶上。然后,转身,走了。一瘸一拐。像个,孤魂野鬼。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去捡那株草药。我只是,轻轻地,把门关上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不,或许,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我回到后院。月光下,我那只灰毛兔子,还在啃着草叶。咯吱,咯吱。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更新时间:2025-11-06 01:17:39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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